第24章(2 / 2)

破罐子破摔 非天夜翔 3011 字 2个月前

甘宁伸出手,捏了捏阿斗的脸,旋懒洋洋倚在椅上,嘲道:“你这龟孙子看似鬼灵精,实际蠢得要死,对你好点就上了心,哪天被拐了都不晓得。”

自己究竟为何宁愿与甘宁在一处,却又对赵云的一巴掌念念不忘?说起来,赵云是自己最亲的人才对。

甘宁见他呆呆不知在想什么,道:“晚上在大哥这里过夜?”

阿斗道:“算了,我还是回去,免得师父着急。”说这话时心中愧疚无比,只想现在就回府与赵云道歉。

孰料甘宁一手搭在楼边栏上,却道:“着急个锤子,派人跟着你,你不知道?”说毕又朝栏努嘴,笑道:“那高个子真猛,老子不是他对手,也不敢留你过夜。”

阿斗道:“你给我包些好吃的点心回去吧,我给师父赔个不是……”说话间顺他眼光望下去,见对街茶铺内熙熙攘攘,棚寮角落坐的一个身影,正是哑侍。

甘宁又道:“连慈老大都败他手里,你从哪找来的侍卫?”

阿斗道:“我不知道他本领这么强,他是个哑巴,我也从来未问过……大哥,那是谁?”

阿斗指向一人,那人背对哑侍,那人却是全身文士装束,坐在另一张桌前喝茶,阿斗总觉得有点不妥,这两人的存在特别扎眼,与茶铺格格不入。

甘甯随意嗤道:“看出来了?眼力不错么。”

说话间阿斗色变,年轻文人付了茶钱,俯身在哑侍肩旁说了句什么,便迳自离去。

甘宁又调侃道:“小混球,你手下要被挖走了,你猜那高个子会不会跟去。”

阿斗又看了一会,心内突突地跳得厉害,千念万念,哑侍还是起身站了片刻,仿佛在考虑,最后离开茶铺,走上长街,想是寻那年轻文士去了。

阿斗咬牙道:“操!”旋即顾不上告别,匆匆跑下楼去追哑侍。

日暮西山,把红光沿着僻静小巷投来,哑侍的身影被拖得许长,映於青砖地上,他小心避开巷内玩着家家酒的两个孩童,走向长巷尽头等候已久的那人。

“伯言就知道荆兄定然会来。”那年轻文士风度翩翩,虽面带稚气,眉目间却有一股毋容置疑的自信。

约哑侍在此一谈的正是陆逊。

哑侍伸出一手,示意他但说无妨,陆逊点了点头,道:“伯言不才,猜测荆兄定曾在我江东有过一段往事。此番比武,荆兄轻松击败我江东武将第一人,虽说子义习武不勤,然这世上,能在十一招内令其落败者,唯有寥寥几个。”

“伯言对此极是好奇,与荆兄打个商量,兄台把面具摘了,让伯言看一眼,伯言便把先前所提之事,全盘托出可否?”

哑侍取下面具,陆逊籍黄昏天光,蹙眉仔细端详,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哑侍又把面具戴好,沉默等候陆逊出声,告诉他方才在茶铺内说到的大秘密。

陆逊沉吟半晌,遂一笑道:“荆兄武技令人匪夷所思,伯言看不出荆兄身份,此事暂放一旁。反正前尘往事,尽作浮云,若非如此,荆兄当不会再次入世,并投身刘豫州麾下。”

哑侍点了点头,陆逊却眯起双眼,轻声道:“然而荆兄可知,你投错了人?”

哑侍付诸一笑,像是对陆逊高见颇为不屑,陆逊却沉声道:“莫道伯言危言耸听,刘玄德不日便将於汉中兵败身死,而那独子刘公嗣,亦是你跟随之人,却非是刘备亲生血肉。”

陆逊顿了一顿,缓缓道:“刘公嗣乃是昔年于吉道长之徒甘倩,与刘备麾下武将赵云之子。此二人早在赵云投刘备时便已私通。”

“刘备亦早知此事,却苦於膝下无子,只把刘禅当作亲生看待。”

“此事听来荒谬,然而你且细想,赵云为何对刘公嗣关怀备至,为将者效忠的是主公,而非储君。赵云表的是父子之情,何来忠义之心?

“荆兄是聪明人,跟了刘公嗣这许久,料想不难从细节处推测。”

哑侍沉默了,显是在思考陆逊说的话。

陆逊又道:“此事唯有数人得知,当初伯言亦是冒着极大凶险探来。”

“除刘公嗣外,刘备尚有一子,其母不详,为当年辗转征战时所留,更比刘公嗣年长。诸葛亮、黄月英,赵云等辈俱是知晓,关张二人,只知刘备有一长子,却不知刘公嗣非是刘备亲骨肉。”

“荆兄可知如今你正身处险境?刘备死到临头,此次再回益州,荆兄便要面临一场朝中大战。”

陆逊又道:“自古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储位之争,若非全胜,便是全败,更何况刘禅并非刘备所生?关张二人与刘玄德结义已久,他们护的是汉室,而非扶不起的刘阿斗。诸葛亮更是如此。”

“孔明师从张道陵,其妻黄月英更是左慈老道高徒。光是夫妻二人,荆兄便有把握一战?”

“伯言敢说,不久后,益州定是乱成一团,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荆兄不可行险。且为将之人,需投明主,若说功名荣华,俱是过眼云烟。借公瑾一言,为君为臣,毕生所念,唯大地苍生而已。荆兄若有意来投,主公可与荆兄结金兰之好,八拜之交。”

此时阿斗终於赶到,匆匆听见了陆逊最后一句。

陆逊说完,迳自转身离去,天色渐黑,哑侍站在巷口处出神。许久后刘禅方走进巷内,道:“哑……沉戟,他要招揽你?”

哑侍转过头来,那双眸子在昏暗天色下显得明亮清澈,他仔细端详阿斗,像是想从他的容貌中辨认出谁的影子。

“沉戟,那个人是陆伯言?”阿斗努力回忆陆逊说的话,疑道:“他想让你跟着孙权?你要跟他走么?”

哑侍点了点头。

阿斗愣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吸了口气,颤声道:“你要……你不要我,不,你要离开我了?”

哑侍笑了起来,伸出两指,戳了戳阿斗眉心,摇头无奈叹了口气。

“你骗我的对不?你在开玩笑?”

哑侍只是微笑看着他,阿斗靠在墙上,一手握拳,反手朝墙壁锤去,话里带着一丝哭腔,恨道:“我他妈的……真是个废物。”

他忽然觉得,自己太不珍惜赵云与哑侍这二人,就连司马昭都比自己知恩,暗道以后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终有一日,就算没人来挖,他说不定也会走的。

阿斗拉起哑侍的手,道:“沉戟大哥,我没给你什么好的,都是你在帮我忙……要是你被孙权挖走了,我真的……”

说到此处,见哑侍闭了双眼,心不在焉听着,嘴角却是带着一抹狡猾的笑意。仿佛只把这当作一场玩笑。

阿斗心内松了不少,回过神来道:“肯定是那大舌头让他来的,陆逊现在要去回报?他说益州要乱成一团,是什么意思?能追得上他不?”

哑巴睁开双眼,目中颇有赞许之意,是夸奖,亦是承诺。

阿斗道:“我们去追他。”

哑侍微微俯身,一手搂着阿斗的腰,把头埋在他脖侧,高大的身躯压了上来,阿斗心头一荡,正想说点什么,下一秒便身子腾空,却被哑侍有力的臂膀拦腰抱起。

沉戟抱着阿斗,悄无声息的跃上了房顶。

建业城内万家灯火,哑侍如一只展翅的黑枭,於夜色中,轻飘飘尾随陆逊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