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正忍笑间,阿斗却忙道:“现不是玩的时候,你快骑马到南郡去,通知师父;二叔率兵去攻襄阳,想是中了曹操的计!”
姜维心头一凛,道:“不会吧?!那要师父做什么?带军去救?”
阿斗竟是也想不出办法来,只得道:“听师父的,他有办法。”姜维得令去了。
阿斗提着手中板砖,试探着走进花园中。孙尚香走后,留下的刀枪武器等物被抛在墙角,已生了一层锈,庭中一名少妇正手持小剪,修着一盆花儿。
“这季节海棠竟会开花,可见今儿有贵人来。”那少妇漫不经心道,显是已发现了走进园中的阿斗。“你现去襄阳,还追得及。”说毕抬头朝阿斗笑了笑。
她是阿斗活过的短短两世中,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
双眸盈若水,面容静如月;展颜瞬间,秋末刺寒竟是瞬间褪去;仿佛刹那间春意满园,草长莺飞,其声悦耳如风,惊艳而不媚,颖慧而不娇。
阿斗直直愣在这倾国倾城的美人面前。
这世上,美到这个地步的,除了她,还有谁?
然而,那美人亦是愣住了,失声道:“甘倩?!”
阿斗怔怔道:“貂蝉?”
貂蝉一听这男子声,方回过神,笑着转头,继续摆弄那盆海棠,道:“你是甘倩与刘玄德的儿子,刘公嗣。”
阿斗败了,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唐突佳人,操起板砖砸貂蝉,只得随手抛了青砖,道:“你认识我娘?你遣我二叔去攻襄阳?吕布死了以后,你不是已经被曹操关起来了么?曹操把你送给我二叔?曹操自己占着襄阳,你为何让二叔去……你到底是孙权的人还是曹操的人?”
面对这连珠炮般的质问,貂蝉只是淡淡一笑,道:“把我送给关羽?你师母没告诉你,女人不是货?”
阿斗方暗骂自己太轻敌,来前黄月英才特地叮嘱过,只见貂蝉抬眼望向自己,那双水眸竟是如一个无底洞,直欲把自己的魂魄搜攫进去,阿斗打了个寒颤,这是诸葛亮的魅惑之术!
貂蝉神秘地眨了眨眼,那道无形的精神之索顿时解开,阿斗已是满背冷汗,朝后摔去,失声道:“你也是……你也是道门中人?”
貂蝉淡淡道:“先师左慈曾言,貂蝉此生有见帝王之命,然貂蝉活到此时,所见之人,无不是乱世枭雄,篡位奸相;常以为师尊说错了。”
“今日见你,方知一点不错。”貂蝉唏嘘道:“时日无多,竟得见脚踏七星之人,可见冥冥中天意不可违。”
阿斗听这话不知其意,只知貂蝉曾被王允送给董卓,又在董卓吕布这对义父子间使尽美人计,挑拨离间,最终吕布杀了董卓,吕布被曹操所杀;貂蝉功成身退,朝野不再传这三国第一女人之名。虽说貂蝉行的是义举,除去董卓这残忍枭臣,但追溯过程,均是利用感情,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阿斗只想到这处,便生不起钦佩之心,只冷冷道:“外人都道你是用绝世美色套住了吕布……”
貂蝉答道:“却不知我亦学了天师道旁支的魅术?你怕云长成了第二个吕奉先?我本无意谋害云长,只对樊城太守于禁辱我之事约略一提,云长便提刀去为我报仇,围的是襄阳,其意却在樊城。”
阿斗不答,道:“曹操吩咐你来做什么?”
貂蝉答道:“他让我来还人情,我曾求他一事,他办到了。”
阿斗吸了口气,貂蝉转过身,窍指中捏着一张锦笺。
“曹孟德之情我已偿清,再过几日,便要远走高飞,从此不问红尘中事。你携此笺到荆州城十里外,那处有一坡,坡下有一荆家村,寻村口最大那棵梧桐树,树下房中有我家奴,把信交予他,带他去助关云长罢了。”
阿斗将信将疑,接过信笺,观貂蝉颜色,却不似说谎,料想对方要施魅术制住自己不是难事,本无须用话来蒙。遂抱拳沉声道:“你……你好自为之。”
转身离去时,却听貂蝉极轻声地叹了口气,阿斗立在当地,转头问道:“你对吕布使过魅术?”
貂蝉笑了笑,道:“自然,否则你以为,以一个女子之言,能令男人……”
阿斗不待貂蝉说完,又道:“对我二叔呢?”
貂蝉这次则摇了摇头,道:“没有。”
阿斗忽起同情之心,道:“你过得不快活。”
貂蝉一笑置之,转身入了房,轻声道:“你不过是个小孩,又知道什么是快活,什么是不快活了……”
阿斗把锦笺揣入怀中,出花园后又踢了踢那昏迷的侍卫一脚,见他哼了一声,忙蹑手蹑脚地逃了。
转过长廊,记起自己仍是作女人装扮,须得找个地方洗去脂粉,遂快步朝荆州府自己曾经住的房间走去,忽见长廊末端有一男子,当即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捂住了嘴。
只见男子长身而立,抬头看着长天秋色,少顷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阿斗几乎便要失声叫出“师父”二字。
赵云来了江陵城的荆州府?关羽要出兵,让他镇守江陵?!
阿斗忙轻步上前,凑到窗格外,捅破窗纸朝房内望去。
城内过下元节,四处俱是香火烟气,赵云睹景思人,喝了几杯酒,脸上微有醉意,坐在阿斗平素睡的塌上,忍不住伸手去弄悬在帐角的小布虎。
阿斗听姜维提过,那是甘夫人在许多年前,亲手为自己缝的,甘夫人死后,幼年阿斗整日大哭,抱着那布老虎,并顷刻不离手。两少年后来又做了顶小草帽,扣在布老虎脑袋上。
赵云手指勾了勾布虎下颚,看着它用纽扣镶的呆眼睛,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不知在想何事,旋即拍了拍枕头躺下,双手枕於脑后,长腿屈曲,另一腿架在床沿,闭上双眼。
阿斗忽觉心酸,忍不住叹了口气。
赵云不睁眼,温言道:
“是谁?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