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说罢,苏以彤看向远处并肩而立的俞音和北逍,又摇了摇头道,似乎在否认自己的想法:「倒也不尽然。」

杨修逸没看明白,跟着苏以彤一起盯着不远处看。

「俞音,当年……把你眉心有烈阳殿灵纹的事告诉人皇,是我迫不得已。」毓秀喘息道,「可除此之外,我只是带人闯了三清山,拿了俞歌的落英剑,除此之外,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了,凤凰的身份,不是我揭发的,当年是……」

沈云央的伤口复苏忽然停止了,连同着他的手,被一把闪着寒光的剑钉死在毓秀的心口,纪飞雨打断了毓秀的灵力献祭,毓秀张了张口,未能吐出后面的话,颊边划过一道泪痕,闭上了眼睛。

风吹动红色的发带,纪飞雨喘息着,冰冷的寂寥剑血色无法沾染,但纪飞雨再度睁开的眼睛里,却都是血色。

沈云央惨叫了一声,最后像俞音的方向伸出手,俞音冷冷地看着他,从来就没把这个自称兄长的人,看做是自己的家人。沈云央未能完全夺走毓秀的灵力,禁术失败的后果,自然有人要承担,沈云央唇角溢出鲜血,蝴蝶疯狂地从他的血肉中飞出,他惨叫了一声,片刻之间竟是化作了白骨。

人皇陨落,皇族血脉却未断。

代表人间皇权的金色光,从沈云央所在的地方升起,飘落在俞音的手心。周围幸存的人,纷纷低头跪拜。那光消失在俞音的手心里,俞音感受到了自己神魂深处与皇族的联系。

遍布临安城的藤蔓忽然一同摇曳,千万朵绿叶,迅速枯萎,飘飞至城门口,盖住了沈云央和毓秀的身体。

空中传来几声若有若无的笑声。

彷佛这屍骨已埋,他已仁至义尽。

「怎么了?」北逍忽然察觉到俞音的不对劲,立刻一把抓住俞音的手腕探查,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妖族的力量原本就强於人族,北逍的手指在俞音的手腕上留下了红痕,北逍怕俞音疼着,又伸手去揉。

「沈云央……的确是我的兄长。」俞音只觉得沈云央死的那一刻,心口钻心地疼痛,这是修仙者手足之间的感应,虽然陌生,俞音却能感觉到。

前世拉着他非要认亲的沈鹤尘,的确是他爹。

只是与此同时,还有另一种感觉,让俞音觉得怪异,就好像束缚在血脉上的一道锁链,在沈云央死的那一刻彻底断裂了。

那与血亲之间的感应不同,更像是一道恶咒,锁在血脉之间,潜伏在他的神魂中,此时咒术的施用者死去,咒术自己解开了。

俞音哑然,沈云央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上下了这样的恶咒,还是这种针对血脉的恶咒。他忽然想到,先前在昔草谷的时候,沈云央拿出的魂幡,当时沈云央似乎很笃定能给他带来伤害,然而那道魂幡却没有对他起到任何作用。

那道魂幡对他的束缚,在刚才那一刻,好像彻底解开了。

这道咒语必然不是重生以后被设下的,那还能是什么时候,前世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一环,如果前世也没有,那这道咒语,很可能像苏以彤说的那样,来自於他的父母,沈鹤尘与自己接触的机会很少,不可能会给自己下咒,那么被设下这道咒语的,只有一个人,烈阳殿的圣女,容羽涅。

在自己的恋人身上下咒,光这一点就让俞音觉得不寒而栗。如果说容羽涅当年被下了咒,那是不是就能解释她的陨落,以及抛弃了刚出生的俞音。

这其中潜藏的人心险恶,让人不敢深究。烈阳殿的力量,受人憧憬,想要得到的人,也太多了。

当年容羽涅和沈鹤尘的相恋,从一开始可能就是个骗局,所以盛怒的容羽涅,宁愿自尽也不要听命於皇家,而俞音被她扔给了清寻真人,连沈鹤尘都不知道容羽涅还留下了孩子。

束缚血脉的力量被解开,俞音觉得周身都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北逍守着他,护在他的身边。

「别怕。」北逍感受到俞音心境的动荡,出言安慰道。

俞音摇了摇头。

一时间闯入脑海的各种事情,让俞音有些晃神,北逍的手搭在他的脖颈间,那是北逍曾经画下符咒「不渝」的地方,北逍的拇指在俞音的脖颈间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彷佛要将拿到符咒刻进彼此的灵魂深处。

「别怕,谁都可能背叛你,但我不会。」北逍低头,在俞音的耳边认真地说,「你要杀谁,我替你去,你要什么,我替你夺,我愿意被你驱使,粉身碎骨碎屍万段,不在话下,反正我在世人的眼中,早就疯了。」

只要你不再丢下我,北逍看着俞音的眼睛,未说出最后的一句话。

俞音心中一惊,回过神来,更是被北逍的一番剖白吓了个趔趄,他抬头瞪了北逍一眼:「没事咒自己做什么……」

可那明明残忍至极的情话,听起来却真的摄人心魄。

「也罢,那我就在世人的眼中,陪你一起疯。」俞音抓着北逍的手腕,默默地告诉自己。

枝叶漫卷,有将整个临安城吞没之势,黎雅跟在陈誓的身后冲出城门,这才发现陈誓身体的异状。

黎雅不小心碰到了陈誓的手臂,被烫得缩回了手,手上没多久就起了水泡。陈誓的手,忽然搭在了黎雅的佩剑上,剑刃上起了一道白气,随即凹陷下去,一把剑就这么断裂了。

陈誓看着自己的手,皱了皱眉。

「你怎么回事?」黎雅惊恐地看着忽然变烙铁的陈誓,她的剑不要紧,虽然珍贵但也不是什么名剑,只是陈誓这时的状态很不对劲。

在她的认知里,陈誓不应该是凡人吗?

「我不知道。」陈誓摇头,脑海中有些混乱,总觉得有些东西呼之欲出,原本穿越前的那些事情,忽然就变得虚无缥缈起来,陈誓看着自己的掌心道,「我好像,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黎雅莫名:「那你原本该是什么样子?」

陈誓依旧摇头,茫然道:「我不知道。」

寂寥剑的锋利的剑刃,切入纪飞雨的手心,血沿着剑身流淌到地面的枯叶上,寂寥剑有灵,剑鸣不止,纪飞雨浑然未觉,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剑阁中有人犹豫想要上前阻止,却到底是畏惧这个时候的纪飞雨,最终没有上前。

事关俞歌,无人敢动。

相思入骨,心魔也能乘虚而入。

纪飞雨眼中有血色,触不可及的真相隔着二十年的仇恨,几乎夺走了他原本清明的神志,他提剑向前走了几步,前方的枯叶下埋着沈云央和毓秀未寒的屍骨,每走一步,就有殷红的血滴落在枯叶上。

然而下一刻,纪飞雨停住了步伐,有人从他身后,扯住了他的衣角,轻轻抱住了他。

纪飞雨一时间有些错愕,眼前闪过一抹金色,他停在了原地,却没敢回头。

俞音站在纪飞雨的身后,轻轻从后面抱住了纪飞雨,他的身后,金色的翅膀张开,环抱住纪飞雨,彷佛安慰般,一朵金色的羽毛从凤凰翼上飘落下来,落在纪飞雨染血的手心里,翅膀隔绝了他的视线,光雨飘落在地上,燃起火焰,枯叶连同屍骨,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俞歌……」纪飞雨的声音很低,几乎不可闻。

明明知道不是俞歌,却能感受到俞歌的气息。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苏以彤和杨修逸已经惊呆了,两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黎雅和陈誓吓得踉跄了一步,忘了陈誓正在发光发热的事实,妖族众人畏畏缩缩退到了一边,直接隐藏了人形的眼睛,不敢看自家尊主越来越差的脸色。

杨修逸的背后,苏以彤的凝魂灯无声无息地变成了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