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柔道?”项诚问,“为了对付我吗?”
“我不知道……”冲小多一手抱着纸箱,走下台阶,阳光灿烂地笑,说,“她让我陪着去学,齐齐给我们报的名,下午就去,我看看……还有半个小时,晚上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
项诚在他面前笑着说:“我一直没走,在楼下等着呢。”
冲小多:“……”
项诚没有问冲小多为甚么辞职,两人找了个地方吃午饭,冲小多发现项诚很安静——不是话少的安静,而是和他在一起相处,就特别舒服,彷佛自己无论要做甚么,项诚都能默契地接上。
项诚拿着本《故事会》,冲小多拿着本奈保尔的《神秘的按摩师》,两人坐在星巴克里,沐浴在灿烂的初夏阳光下读书。项诚人高腿长,坐在沙发上总有点局促,冲小多便让他脱了运动鞋,把脚搁在自己的大腿上。
啊啊啊啊——这真的是一场美好的恋爱啊!冲小多很想朝项诚表白,但如果项诚只把他当朋友看待,表白只会自取其辱。
窗户纸一捅破,甚么都没了。
要怎么掰弯一个直男呢?冲小多努力地回忆,以前自己是怎么掰弯周围的直男同学们的呢?好像也没做甚么努力,直男同学自然就弯了。
拿王仁来说吧,冲小多记得王仁好像不知不觉就弯了,弯了还坚持两人是纯洁的兄弟之情,直到毕业散伙饭,王仁趁着醉酒大哭,抱着冲小多不放手,半夜住在宿舍还想扒他裤子的时候,冲小多才知道的。
还有另一个中文系的男生,每天在冲小多常去的教室上自习,一来二去认识了,冲小多就常给他带早餐,后来天天一起吃饭,中文男追同系MM没追到,冲小多还陪着他一起给那女孩子点蜡……点蜡烛告白,中文男约了女孩子出来,冲小多就跟在后面提蛋糕打伞当跟班,中文男被拒绝了,冲小多还陪他难受。最后当中文男喜欢他的时候,冲小多嫌他太文弱,跑了。
后来听说这种瘦瘦高高戴眼镜的斯文男生都器大活好,衣冠禽兽,冲小多想起来还挺后悔的。
还有一个本院学建筑设计的,走运动风格的学长,冲小多本着学院荣辱与共的心情,每次球赛都在旁边疯狂支持,给他拿衣服送水。下大雨的时候还去安慰输球的他……最后学长也被掰弯了。
对!冲小多根据这个过程,总结出了掰弯直男的办法——对他好。直男感动了,说不定就会弯,一定要无微不至,春风化雨一般地体贴他!
项诚:“想甚么。”
“没。”冲小多看着项诚出神很久了,收回目光说,“在想书里的情节。”心里OS:在想怎么掰弯你。
闺蜜的电话响个不停,项诚把搁在冲小多身上的脚挪下来,朝落地窗外看了一眼,路边停了辆宝马,正是项诚以前开过的那辆,车窗摇下来,露出齐尉的脸,齐尉戴着墨镜,朝他们吹了声口哨。
“打扰你们谈恋爱了!”齐尉揶揄道,“借你们家小翻车鱼用一会。”
冲小多满脸通红,怒吼道:“快走吧!”
“晚上我送他回去。”齐尉又朝项诚说。
“晚上想吃甚么?”项诚朝冲小多问。
“随……随意。”冲小多说,“我先走了。”
宝马开走,项诚跨上自行车,戴上耳机听歌,骑着回家。
“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齐尉从倒后镜里看冲小多。
“齐齐。”冲小多说,“这个话题不会显得咱们太熟了吗?”
齐尉笑了起来,闺蜜在后座坐着,显然因为要去学柔道有点紧张,又问:“那个就是你喜欢的鸭子吗?气质不错啊,看上去不像。”
冲小多一手扶额,说:“可以不要这样称呼他吗?他不做黑的。”
齐尉说:“项诚是个受过伤的暖男哦。”
“你又认识他了?”闺蜜说,“你俩甚么关系?”
齐尉答道:“以前去鬼城丰都玩的时候认识的他,他兼职带团当导游,挣钱糊口,我也临时当了几个月的导游。”
“原来是这样——”闺蜜和冲小多互换了个眼色,冲小多却还有点奇怪,说:“你当导游干嘛?”
“好玩。”齐尉又调戏般地吹了声口哨,“生命的价值一在体验,二在创造,不可以吗?”
冲小多心想甚么生命的价值,你就是有钱烧的。
齐尉把两人送到柔道馆前,冲小多也开始有点紧张了,但齐尉给他俩报的班显然是最高级的高帅富套餐+短期速成班。
冲小多并没有碰到一上来就被师兄弟们当沙包推来推去的待遇,而是一个教练教两个人,还有一名助教给他俩当沙包。
教练教了点基本功,就让冲小多和闺蜜俩人自己练习,到一边去喝功夫茶了。
冲小多和闺蜜一边蹦来蹦去,玩来啊来啊你来踢我啊的无聊游戏,一边开始闲聊八卦。两人从五岁认识,到奔三的时间段,只要碰了面,嘴巴永远不会停下来,除了吃饭就是说话。
“翻车鱼。”闺蜜说,“你和鸭子哥的关系进展得怎么样了。”
“胖头鱼,不要叫他鸭子啊。”冲小多不是不想叫闺蜜名字,从小到大就一直以外号互称,久而久之连名字都忘了。
“少废话。”闺蜜说,“让我哥给你介绍对象吧,他们高帅富微信群里很多玩小零的,你这么好玩,去给人玩一玩吧。”
“别说了,项诚是个直男。”冲小多拦着闺蜜踹他,问,“你觉得我掰弯他的机率大吗?”
“一个鸭子。”闺蜜不耐烦道,“说甚么直男啊,他们自己不懂这些吗?老娘告诉你,懂得很!”
“你到底是来找对象的还是来当女汉子的啊!”冲小多耐心道,“说了多少次了!要把‘老娘’改成‘人家’!人家!”
“人家告诉你。”闺蜜一本正经地说,“项诚肯定知道你喜欢他,只是吊着你,因为你愿意给钱!给他买东西!老……人家劝你,这档子事没戏,还是另外找个靠谱的啦。”
冲小多完全无视了闺蜜的苦口婆心,说:“如果想让一个直男爱上我,我要怎么做呢?”
“哎,老……人家给你说,听好了。”闺蜜说,“男人为甚么会爱女人呢?你要装作甚么都不行,一副呆萌呆萌的样子,随时等着被投喂,嗷嗷待哺地卖萌,不是在卖萌,就是在准备卖萌,这样他就会觉得你离不开他。”
“以卖萌为生的人呢,可以激起他们的保护欲,想照顾你,保护你,平时也要温柔一点,不要太凶残,没事就喊打喊杀的,也别表现出你甚么都很懂,把握好分寸,偶尔让他感觉到你对他的依赖,让他觉得自己被需要了,觉得自己的地位很重要,这个世界上少了他不行。”
“切忌对他管东管西,要崇拜他,投其所好,抓住重点与时机,由衷地赞美他,除了这些,你还要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起码要有点钱,他烦你的时候你要识趣,到一边去当朵安静的白莲花,他需要你的时候,你要小鸟依人一般地飞奔过去……你要信任他,不能对他的感情和过去刨根问底,要自带嫁妆房,主动写他名字,有兄弟姐妹的话,对他资助家里的行为不能有半点怨言,要孝敬他老母,亲近他弟弟,在外人面前给他面子……”
“我怎么听起来感觉有很深的怨念呢。”冲小多停下动作,说,“你上周的相亲成功了吗?”
闺蜜:“当然没有,懂了吗?”
“核心问题在於让他照顾我。”冲小多说,“嗷嗷待哺地卖萌,懂了。”
“拿教练练习一下吧。”闺蜜示意冲小多去勾引一下柔道教练,说,“激发他保护弱小的大男人天性,去吧。”
冲小多:“……”
冲小多考虑了一套卖萌方案,摸到教练面前去,朝地上一趴,不动了。
教练:“快起来,怎么了?”
“在装死。”冲小多歪着头说。
教练大笑,把冲小多抱起来,放到垫子上去,闺蜜比划了个Bingo的动作——卖萌成功。
晚上:
“可以吃饭了吗。”冲小多可怜巴巴地说,“好饿。”
“马上。”项诚在厨房里忙活,回头说,“练习很累?”
“嗯。”冲小多软绵绵地趴在餐桌上,竪着筷子抵在头上当触角,无聊地挥来挥去,模仿蜗牛,说,“而且还很无聊,想你了。”
“明天我送你过去,然后出门办点事,办完就去看你们练习。”项诚答道,“有人欺负你吗?”
冲小多感觉自己好像卖萌成功了,当然不能让项诚去,否则就不能和闺蜜八卦了。
吃饱饭,冲小多半死不活地趴在沙发上,打了个饱嗝。
项诚:“去洗澡。”
“吃太饱了……”
冲小多饿了也不行,饱了也不行,热了也不行,冷了也不行,太高兴了也难受,难受了也难受,自己都觉得自己难伺候。
项诚:“……”
“起来看电视。”项诚把他抱起来,让他靠在沙发上,冲小多又慢慢地滑下来,项诚碗还没洗,拿了个抱枕把他抵着,冲小多又打了个饱嗝,看着项诚洗碗。
项诚洗着洗着,回头看冲小多,与他对视。
“看甚么。”项诚漠然道。
“看你洗碗。”冲小多说,“这个姿势不舒服。”
项诚抆干手过来,给他换了个姿势。
“不洗了吗?”冲小多说。
“待会再说。”项诚拿出遥控器看电视。
冲小多心想卖萌成功。
“没人照顾你,你得饿死。”项诚笑着打趣道,“出远门的话得把你装在包里。”
“嗯可以的。”冲小多说,“不要把我送到水族馆去,我会被电鳗和章鱼欺负的。”
翌日,冲小多弹来弹去,和闺蜜互相闪避对方的无影脚。
“你这完全就是在恋爱啊!”闺蜜说,“哪个直男会说出门把你装在包里这种话!”
“是吗?”冲小多说,“说不定他的意思是把我分别装在四个垃圾袋里呢。”说着闪过闺蜜的一招撩阴脚。
闺蜜:“……”
如此将近一个月,冲小多晚上卖萌,白天朝闺蜜汇报,顺利地学会了一点背负投和膝车,心想似乎完成任务了,不对,为甚么会把柔道当成任务?甚么任务?
冲小多的工作交接也顺利完成,顺便领到了下发的证书和印章,欢天喜地地拿着给项诚看。
项诚说:“这个证,三年能换五十万?”
“是的是的。”冲小多说,“外头好多设计院和环保公司在抢呢。”
项诚完全无法理解,甚么都不用做,只是把证交给设计院,就能一次拿到五十万的巨款。而根据冲小多说的,证书还可以自己保管,只要院方看过,并且签好合同,交一套包括复印件在内的齐全资料就行了。
“最近你在忙啥?”冲小多发现项诚不在家的时候变多了,每天送完冲小多上课以后,项诚便蹬着个自行车不知道去了哪里。
“找工作。”项诚如是说。
广州迎来了入夏的六月,冲小多看项诚每天汗流浃背的,料想不会是重操旧业,而每一天,项诚都似乎有着复杂的心事。冲小多想给项诚找份正经工作,却生怕像上次买手机一样,伤了项诚的自尊心。
虽然项诚用新手机还是用得很高兴,冲小多心想要怎么拐弯抹角地给他找份体面又有钱的活儿,还不能让他怀疑工作量和报酬的不对等,真是伤透脑筋。这天他刚拿到证,在朋友圈里炫耀了一下,王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冲小多。”王仁说,“我的保安呢?甚么时候来上班?”
冲小多:“……”
“证马上就挂给你。”冲小多说,“不要说了。”
冲小多看了沙发上的项诚一眼,项诚面无表情,坐着看电视。
“你人也卖身给我吧。”王仁说,“玩够了没有,明天来上班。”
“不——”冲小多哀嚎道,在沙发上翻过肚皮晒太阳,说,“我不去上班!”
“不是我说你。”王仁说,“你班也不上了,每天在家里陪着个鸭子,有意思吗?你不工作,鸭子也不工作吗?”
“他要啊。”冲小多说。
“鸭子不工作。”王仁说,“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不会受到伤害吗?”
这话正中冲小多的软肋,冲小多分出一只眼,偷看项诚。
“我明天来找你。”冲小多说,“把证的事解决了,见面再说。电话来啦,不和你说了。”
冲小多挂了电话,接了另一个,是齐尉打来的。
“小多吗?”齐尉的声音带着笑意,“我有件事,想借你们家项诚用一下,可以吗?”
冲小多:“???”
项诚过来,接过冲小多手里的电话,漫不经心地嗯了声,除了对冲小多,他对每个人彷佛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语句简单,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迸。
“知道了。”
“再说吧。”项诚说,“我考虑一下。”
冲小多看着项诚,眼里带着疑问。
项诚说:“过几天可能要去一趟北京。”
冲小多:“去多久?我去收拾东西,票买好了吗?”
“我去。”项诚说,“替齐尉办点事,顺便有个考试。”
“甚么考试?”冲小多问。
“证。”项诚说,“很快回来,你不用管了。”
冲小多跟在项诚背后,问:“甚么证?”
项诚随口答道:“国家一级注册驱……”
冲小多:“???”
“驱……”项诚打住话头,转头看冲小多,说,“给我一个月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