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航,三个字,完完全全陌生的词汇。
却跟自己有着最亲密的血缘关系。
妈妈根本……提都没有提过他的名字。
那个给予自己一半生命的人,被称爲父亲的人,在自己出生之前就死了?
所以说,其实,自己的爸爸和妈妈都已经死了。
而面前……叫了十多年爸爸的男人,只是……收养无父无母的孤儿的……养父而已。
“邵荣。”看见邵荣惨白的脸色,邵长庚心疼地放柔了语气,“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我们之间十多年的感情并不是假的,以后你可以继续留在我身边,好吗?”
邵荣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乖乖点头。
因爲,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陌生。
这么大的秘密,他能不动声色的隐瞒这么多年,他是不是还瞒了别的什么?还有什么是他瞒不住的?
在他的面前,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这么多年的相处模式,几乎都是单一的服从。他说什么,自己就听什么,就连选择学校的时候都没有自由。
以前一直觉得他对自己的管束太严格是他的性格所致,此时知道了真相,突然让邵荣心底産生一种奇怪的恐惧……
“我先去卧室了。”邵荣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身去往卧室。
因爲慌乱而走错方向,错手推开了爸爸卧室的门,正尴尬地想要关上,擡起头的时候,突然,动作僵在了原地。
邵荣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后退一步,再仔细地看了一眼。
一种冰凉的感觉迅速爬上脊背。
卧室里,正对面的墙壁上,“一世平安”四个大字的旁边,挂着一面造型精美的时锺。
此刻,时锺的指针,居然指向下午两点。
学校是下午五点半放的学,走回家需要十几分锺,加上刚才的对话,现在的时间,应该是下午六点才对。
墙上的锺,爲什么才两点?
邵荣脸上的表情因爲痛苦而显得扭曲起来。
“你确定当时是十二点吗?”
那位警官冷冰冰的毫无温度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不管你们查的是什么案子,我确定,我爸爸昨晚一直跟我在一起!”
自己当时,那样笃定地回答着。
然而,基于对父亲的信任和不自觉的保护,说出的所谓确定的答案,就是来自于这个……被调整过时间的锺吗?
邵荣回过头,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痛苦。
“……能不能告诉我,你卧室里的锺,爲什么会慢了四个小时?”
邵长庚突然擡头看向他。
“那面锺,不是一直都很准时的吗?我经常用它来核对我手机的时间……”邵荣的声音轻轻发颤,极力控制着情绪。
或许是遗传自苏家世代警察的直觉,邵荣一下子就从时间的错误联系到了事情的关键。
“昨天晚上我醒来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十二点,而是淩晨四点。”
因爲太过愤怒,说话时连嘴唇都在轻轻发着抖,“所以,事实上,有四个小时的时间,我并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邵长庚扬了扬眉,并没有给出答复。
“警察查案的时候,你故意让他打电话给我,让我在担心你的情况下,出于维护你的目的……说出你想要的答案。”
“你想让我做你的时间证人。”
“你……利用我,对吗?”
邵荣很快得出了结论。
因爲心底的难过,拳头在身侧狠狠握紧,指甲深深刺入掌心,肩膀轻轻发着抖,泛红的眼角和苍白的唇色,显出主人濒临崩溃的激烈情绪。
自己当时有多担心他,根本就没办法形容。
接到警察电话之后,心里满是“爸爸可能出事了”的恐惧,在课室里脸色苍白如坐针毡,被讲台上的老师发现,叫起来回答问题时答非所问,惹得全班同学一阵哄笑……
从来都没在同学们面前那样丢人过。
下课之后立即跟班主任请了假,疯了一样跑到医院里,甚至在过马路的时候差点闯了红灯。
在医院看见他的那一刻,才终于放下心来,因爲“爸爸没事”而长长的松了口气。
——可真相呢?
真相是,他早有预谋地把时锺调了过来。
真相是,他在利用自己做时间证人来应付警方。
他根本不可能有事,因爲他对这一切早就胸有成竹,而自己,只是他的一步棋而已。
他处理什么事都这样游刃有馀。
自己却像个疯子一样飞奔去医院看他,甚至因爲警方怀疑的问话差点跟那位警察吵了起来……
挺傻吧?
因爲关心他而没有仔细考虑,一心想要维护他的自己。
实在是愚蠢到无可救药了。
“你怎么能……利用我对你的关心和信任?爸爸……”
邵荣擡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盛满了痛苦。
“我还能……叫你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