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 季寒素规规矩矩的对着皇帝下跪行礼。

皇帝高坐在上头，特新奇的看着季寒素：“你?是?人？是?鬼？还是?……仙？”

历朝历代的帝王都自称为?真龙天子，但无论明君昏君说自己?见过鬼神真龙的，基本上都是?吹牛。对天地最尊奉的皇帝， 其实?对於展露在人世?间的神鬼之说， 才是?最不相信的。尤其是?当今这?种龙椅上做了几十年的，再仁厚他见的事情也多了。

现在站在金銮殿上的， 依然是?那个年轻的十六岁的季寒素。那个积年老?鬼的季寒素和?小猪蹄离开?的时?候， 记忆是?交给?他的， 而并非是?覆盖。

幸亏有来?的一路作为?缓冲，否则现在的季寒素怕不是?傻乎乎的就什么都交代了。

但就是?现在， 他也是?紧张和?略有些混乱的。

他不知道， 他这?样自然的举动， 反而取信了高坐在上的皇帝——这?就是?个被吓着了的小孩子吗。这?怕不是?哪位爱卿想给?朕弄个惊喜？结果哪里出了篓子，才搞到如今这?个局面。

“陛下，可否……让臣与陛下私下里细说？”

“陛下不可！”“此人必定包藏祸心！”

大臣们闹腾了起来?， 皇帝用手敲了敲龙椅的把手， 他很清楚，他的大臣并非是?一条心， 他们分成了各种派系， 其中就包括他登基时?就存在的，主战派与主和?派。皇帝也不以为?这?两排就有谁有私心，都是?为?了国家啊。

主战当然是?宣扬国威，不向蛮夷低头。主和?也非怯懦，实?在是?国库耗费太多，但若是?以岁币和?亲笼络外夷，据他们所说， 花费不过是?军费的十分之一。

皇帝在国内施仁政，但还是?一个主战派的，他不聪明，但他知道以史为?鉴。史书上资敌的国家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事实?证明他也是?正确的，这?才有了最近这?几年间的数次大捷，这?一回则是?几乎将狄人的贵族全给?抄了。

谁想到献俘再加阅兵的庆典上，却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皇帝本就不认为?这?事是?季寒素一个小孩子弄出来?的动静，一出事他就认定了这?是?主和?派大臣搞的鬼，看了本人更?确定他无辜了。皇帝是?压着火气的，他想放过季寒素，毕竟这?是?个军功在身的少年将才，但他又不能放过他。

在皇帝想来?，这?事若只是?他一个人的闹剧想要平息民间的舆论是?很容易的，但若非得找到幕后主使——在他看来?就是?朝中的某位老?大人——那就麻烦了。毕竟文武之争这?些年闹腾得越发凶了，那可是?要加速文武不合的。

“好。”皇帝给?了季寒素一个机会?，要听听他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季寒素被带到了御书房，此时?他满身都是?铁链子，简直就是?个蚕宝宝一样，走起路来?只能一蹭一蹭的。

皇帝挑眉：“不必如此，松开?些，至少让他能坐着。”他这?段时?间里也从?龙虎卫的指挥使那里，再听说了一遍他们查出来?的真相，好奇心倒是?更?重了，把刚才朝堂上的那个问题又问了一遍，“你?是?鬼，是?仙，还是?妖怪？”

御书房里还是?有外人的，有龙虎卫，有暗卫，还有内侍。他被松开?了两道锁链，座位一左一右的被两个龙虎卫夹在中间。

季寒素知道这?是?极限了，不可能让皇帝真的只跟他两个人面对面：“陛下，您想过两千年后，这?世?上是?什么样子的吗？”

“？”

“我给?您一个小玩意?儿。”他说，示意?要从?怀里掏东西，两个龙虎卫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季寒素的手握着拳头从?怀里伸了出来?，他张开?拳头，掌心里有个鹌鹑蛋大小的银球。

皇帝：“？？”

皇帝是?真的好脾气，要是?暴躁点的，现在怕是?都要让人把季寒素拖出去直接砍了，他还耐着性子继续看。不过他的好脾气就要到极限的时?候，一声低微的“哔啵”声，让他重新看向了小银球。

它裂开?了，接着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从?一个小银球快速变成了一匹银色的小马。它还是?那么小，能在季寒素的手掌上撒开?蹄子绕着圈跑。

“啊！”同样关注的龙虎卫们都发出惊呼，内侍们虽然更?“训练有素”些，但也是?四肢发软眼睛大睁，想叫却叫不出来?。

皇帝瞬间从?龙书案后边站了起来?，他指着季寒素，但脑子里一片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是?“哔啵”一声，银色的小马再次快速的变了样，这?一次是?变成了一只小鸽子，呼啦呼啦的飞着，落在了书案上，一步一步的走着。小鸽子再变，变成了个胖乎乎的狮子狗，扭头追着自己?的尾巴跑。

“陛下，您可以拿起来?端详端详，这?本来?就是?给?小孩儿的玩具。”

“陛下！”大太监和?龙虎卫都叫了起来?。

但皇帝今天大概是?要把他这?辈子所有的任性都用上了，还是?伸手拿起来?了此时?的小鹿。凉冰冰的，沉甸甸的，跳到了他的手掌上，就靠在他的大拇指上蹭：“这?个……它能变成龙吗？哎哟！真变了？能飞吗？能飞吗？真能飞啊！”

皇帝乐得胡子都吹起来?了，众人在一边，既担心这?邪乎的东西害了皇帝让他们一块陪葬，对那个小东西却又有些心痒。

完了片刻，皇帝把它放下了：“你?放才说两千年前，又说这?是?小孩儿的玩具，两千年后，人们都是?玩这?个的？”

“是?！”就寒素说的笃定，却也知道根本不止两千年后，这?些都是?那俩拍拍屁股滚蛋的人留下来?的，他们除了季寒素原生世?界、以及这?一次季寒素所做之事的记忆外，还多给?了他原剧情，以及一段关於未来?模模糊糊的未来?记忆。

除此之外，还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储物戒指，戒指如今已?经融入他的骨头里，那里边塞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小猪蹄好心临走的时?候花积分给?他买的，季寒素根本对“自己?”有绝对的自信，认为?给?他那点记忆就够了。

皇帝有把玩了两下，小银龙变成了一条小银鱼，绕着他游来?游去：“这?个……这?个是?人……凡人做的？”

皇帝问到了点子上。

“是?，两千年后，华夏不止有这?样的玩物，还可让人於千里之外通话，可在数个时?辰之内自京城到西南岛屿。通过各种器物，人可飞天，亦可遁地，可嵌入深水。”

皇帝忍不住捏着小银鱼还是?摸索，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用的劲太大了，捏在鱼尾巴上了。他低头一看，小银鱼并没有任何缺损，见他看过来?，还甩了甩尾巴。小银鱼变出来?的尾巴很薄，如纱一般。

皇帝心中一动，用指甲在小银鱼的尾巴上抠了一下，看似柔软的鱼尾巴，他却像是?抠到了石头上，冷冰冰的差点弄断他的指甲。他想象不到未来?的器具到底是?什么样的，但他能想象到，若是?这?样可变化多端的金属制成了武器与铠甲，必然不凡。

皇帝抬头，扫了一眼屋里里的人，从?内侍到龙虎卫，再到隐藏在暗处的暗卫。

“今日之事半个字也不准朝外泄露，若有泄露者……不但在场之人除了季爱卿外，全都陪葬。内侍、龙虎卫诛九族！连你?们从?小到大的邻居，同村之人，也都要一起陪葬！暗卫上下三届，全诛！”

呼啦一群人都跪了下去：“陛下万岁，臣等忠於陛下，自然守口如瓶。”

——大太监是?司礼监掌印，自然有资格称臣。

皇帝这?次又是?戳在所有人的命脉上了，龙虎卫看重家族，内侍即便?成了无根人一样有在意?的人，至於被特殊训练出来?的暗卫他们所在意?的除了主人就是?一起训练生活的手足了。

皇帝知道，这?事早晚还是?会?漏出去的，但晚一点，总比早一点好。

“你?们都退出去吧。”他摆了摆手，又犹豫了一下，“大伴你?留下。”

这?说的就是?大太监齐从?恩了，正跟着人朝外退的齐从?恩，顿时?喜形於色：“陛下，臣给?您在门口看着。”他就站在门口了，一眼扫过去，是?否有人窥视都能看的明明白白。

皇帝点点头，又转向季寒素：“季爱卿，我大皓如何能做到两千年后那般吗？”

“做不到。”季寒素摇头，“陛下，从?咱们大皓朝前数两千年，那时?候的人还茹毛饮血，他们要是?碰到了现在的人，问能否建造出如紫禁城这?样巍峨的宫殿，那除非遇见的正好是?搭架宫殿的木匠、石匠、泥瓦匠，否则也是?不行的。”

皇帝理解，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声：“也是?……”接着他没再提出要求，而是?问季寒素，“那你?能做什么？”

“臣只能做三件事，其一，将草原彻底融入大皓，为?大皓开?疆拓土。其二，为?陛下与海外通商提供一些建议。其三……”

其一皇帝感?兴趣，其二他有些不理解，可季寒素说到“三”，突然偷偷凑了过来?，然后放了两个小指大小的金色瓶子在皇帝的龙书案上，同时?轻声道：“……为?陛下延寿至少百年。”

皇帝瞬间一抖，惊愕的看着季寒素：“这?……”

“一个人只能使用一次，第二次便?没用了。臣得了两瓶，都在这?里了。陛下可是?分别自瓶中取出一半找人使用，以验证真伪。服用瓶中之物后，人可逐渐派出体内杂质，几乎有返老?还童之效。但百年之后，药物的效果消失，人会?快速衰老?、死去。”

“那朕若是?先取用一半呢？”

“只要打开?，这?东西就只有百年之效，完整的一瓶，才能对身体治愈得彻底，只吃半瓶，反而会?更?快的让药效消耗殆尽，五十年左右还得再吃一次。”

季寒素今年二十四，他三十八岁的时?候当今这?位崩的。其实?从?现在开?始，老?皇帝的身体就开?始不好了。他最后的五六年，完全就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皇帝犹豫，若这?东西真有效力，他希望等到他不行的时?候再吃，可若他真的不行了，又有谁是?可信任的托药人呢？大伴都没法信。

“大伴，你?过来?。”

“是?。”齐从?恩是?能听见两人讲的什么的，此时?被叫来?，可谓是?紧张又期待，皇帝打开?一个小瓶，这?瓶子很奇怪，竟然是?按一下瓶盖然后再拧开?，拧开?后就听啵的一声，里边放着的就好像是?普通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