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那刺啦刺啦的搔刮声不绝於耳,而且越来越大声。宁婧昏昏沉沉地听了一会儿,忽然一个激灵,意识到这不是老鼠活动的声音,而是用长指甲刮动木板,拖曳着身躯走近的声音。
而现在,那声音已经不是天花板上传来的了,而是从浴室门的方向传来的。
宁婧支起了上半身。她的床尾正对着半开的浴室门。浴室停水,自然也没有灯可以点亮。就在门缝靠下的位置,有一个东西探出了小半张脸,躲在那儿看她。借着屋内壁灯的暗光,宁婧头皮发麻,这东西和她见过的那些一样,散发着腐臭的气味,长发好似刚从浴缸里爬出来一般,湿漉漉的。烂泥一般的脸,麻木僵冷,知道宁婧在看它,那东西朝着宁婧咧开了一个笑。
浴室里的那个东西……从一楼爬到这儿了。
宁婧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她想也不想,一步跨跳到了燕无淮的床上,用力摇醒他︰「无淮,无淮,快醒来!」
狭小的床铺多了个大活人,燕无淮怎么可能睡得下去。他迷迷糊糊地翻过了身,道︰「姐姐,怎么了?」
宁婧胆战心惊地转过头去。果不其然,浴室的门缝那里,那东西再次消失了。
宁婧喃喃道︰「统统,我现在悟出了一个人生真理。」
系统︰「什么?」
宁婧︰「信燕哥,得永生。」
系统︰「……」妈的智障。
「现在是半夜吧。姐姐,你又做噩梦了吗?」燕无淮支起了上半身,握住了宁婧冰冷的手。
宁婧牙关打颤,怂道︰「无淮,咱们今晚聊天吧,别睡觉了。」
「明天要去火车站看有没有发车,不休息会很累的。」燕无淮顿了顿,善解人意道︰「姐姐,过来我这边吧。」
宁婧喜极而泣,忙不迭地点头。她怂哒哒地探出了头,确认那东西暂时不会再登场了,便三下五除二地把她的单人床往燕无淮的方向推去,两张床拼在了一起,把枕头也捞了过来。
两张单人床拼一起其实挺宽的了,但宁婧还是整个人缩到了燕无淮身边去。燕无淮伸手摸索着,把自己的枕头垫起来,温声哄道︰「睡吧,我看着你,不会再做噩梦的了。」
「……谢谢。」
宁婧叹了口气。虽然这小屁孩是瞎子,但三番四次都让她感觉到很安心。明明还身处不安全的地方,燕无淮那句话也只是童言而已,可她现在竟然不怕了。
宁婧鼻尖抵着燕无淮的手睡着了。燕无淮无声地垂首看她,手在半空摸索了两下,碰到了她的脸颊,抚摸了两下。
宁婧浑然不觉,燕无淮轻轻地撩开了她的额发,低声笑道︰「知道要粘着我才安全……算你乖。」
*
翌日清早,宁婧跟火烧屁股一样,让素良两人把行李都收拾好,直奔火车站。
素良几人很不解,毕竟,若是火车站没有发车信息,他们还不是要回来这里住多几晚。可宁婧是下了决心,接下来,她找个馆子在里面打牌通宵,也绝不会再踏进那座房子一步了。
今天的天气也不好,下着毛毛细雨,几人的衣服和发丝上都沾了一层水雾。到了火车站,昨日排队退票的人流已经基本散去。零星不死心的人枕着行李,和衣坐在长椅上,想坐最快离开的班车走。
车站依然没有发车信息,宁婧有点失望。
曾礼藩在柴津办事,估计在三四天后就回来了。再者,曾月柔因为身体原因而中断了学业,原定在两周后恢复上学的,但愿不会耽搁吧。
这些倒还是其次的。关键是她现在每晚都被妖邪缠身,早一点回到槐春,就不必再这么担惊受怕了。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延误多长时间呢?
黎崖提起了宁婧脚边的行李,沉稳道︰「小姐,我看今天是不会恢复发车的了。」
「就是呀。」素良也道︰「看天气好像要下大雨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宁婧在长椅上坐下,把昨晚发生的事简单地告知了他们。几个人都知道曾月柔的问题,一听这话,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宁婧把头发拢在背后,道︰「我现在才有机会说。我也不是想吓唬你们。只是,今晚就别再住那里了,找个别的地方吧。」
就在几人讨论今晚该去哪儿时,忽然听到了一个惊疑的声音在背后传来︰「请问是……曾小姐吗?」
宁婧讶异地抬头,众人回过身去,看到了一个身着笔挺军装的男人站在身后,口袋的位置有一个暗金色的徽章,那是张家军统的标志。
燕无淮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初时有些茫然和戒备。他一手拉着宁婧的袖子,安静地听对方说话。
那人站定,终於确认了她的身份,惊喜地上前了几步︰「果真是曾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系统︰「他是张侨的手下,以前和你见过几面,对你没有敌意。」
张侨……不就是那个差点成为曾月柔未婚夫的大气运者么?张家与曾家关系转淡,但基本没有产生过什么摩抆。既然是友非敌,宁婧便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您好。我是因为要事经过,却被耽搁在这里了。」
那人了然,和宁婧寒暄了几句,压低了声音道︰「实不相瞒,大公子近日也身在川延,他若知道您也在,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乡遇见前未婚夫,这是哪门子的狗血剧本啊……宁婧干笑了几下,没有接话。
「方才我听见几位似乎在烦恼今晚的住宿。若没有舒心住宿,不如就由我们来安排吧。毕竟,曾小姐滞留在这里,也是我们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