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他的兄长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女人,喜欢到蒙了心迷了眼。
为了这份手足之情,就算敏锐地察觉出了卫襄心思的游移不定,姬钺白想,只要她别踩到自己的底线,他就会一直将她当成「嫂子」来尊重。
但是,现在已经行不通了。
说得难听点,公狗撒过尿的地方都觉得是自己的地盘,遑论现在被牵扯到的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不错,最开始时,他是怀着不可告人的卑劣目的,以轻慢的态度去迎娶她的。在刚成婚的那段时间,他都只在考虑如何榨取她身上的价值,随后将人丢弃。
可在目的达成后,他却反悔了,预想中的任意一种冷酷态度,都无法施展在她身上。不光如此,他还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一辈子」的念头——他向来都不喜欢一眼看到底的未来,因为那会失去许多乐趣。可是,如果未来就是她在他身边笑着闹着,大概今后的数十年,他都不会感到厌倦。
能让他产生这种意识,也就从侧面说明了,在不知不觉中,乔迩已经触及了他划定的界限。即使感情还没有明朗化,在他心里,她也已经被打上了「属於他」的烙印了。
在得知卫襄杀了那么多人,还想打她的主意时,他会觉得自己也被冒犯了,并因此而感到愠怒,试问又怎么可能继续冷处理这件事?
短暂的几息之间,姬钺白的心绪已经转过了几次。乔迩被他盯得有点发毛,转了转眼珠,继续刨根问底:「那么,如果卫襄不是你兄长的妻子,就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呢?」
姬钺白深吸口气,失笑:「你哪来的这么多假设。」
乔迩拽住他的衣领,那模样活脱脱就是撒泼的女恶霸,龇牙道:「不管,我说有就有,快回答问题!」
「那样也不会改变结局。」姬钺白想了想,不以为意道:「如果每一个喜欢我的人,我都必须给予回应,那样也太累了。」
真是很有姬钺白风格的回答……乔迩斜睨他:「我能说一句话吗?」
「什么?」
「蓝颜祸水。」
姬钺白:「……」
「我的假设可不是天马行空的。」乔迩掰着手指:「你看,我原本要嫁的是你的哥哥,只不过因为他娶了卫襄,这桩婚契才会落到你身上。如果我嫁的人没变,就是你哥哥,那么他就不会娶卫襄。卫襄也有可能会成为你的妻子,那么现在你抱着的人可能就是她了……」
越说,她越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却不受控制地动着嘴唇,说出一句句歪理。
「不会的。」姬钺白渐渐地敛起了笑容,语气中带着一丝认真:「我不会什么人都这样对她。」
乔迩的心脏漏了半拍,对视间,气氛似乎有些暧昧。
她都快要走了,这时候产生更多的纠葛,似乎不是好事……
在姬钺白有进一步的动作之前,乔迩先转开了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对啊,如果拜堂的时你发现我是个丑八怪,之后肯定一眼都不会看我了。」
「那夫人就猜错了。」姬钺白一本正经道:「丑也有丑的好。」
预感到接下来不会听到什么好听的话,乔迩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多嘴了一句:「有什么好?」
「可以镇宅。」
乔迩:「……」
啊啊啊可恶啊!
翌日清晨,初升的旭日融化了叶上的霜露,昨夜有过的纷争,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掩埋了,仙门筹备已久的春狩终於拉开了帷幕。
这场赛事,不单纯以猎物数量来决胜,更看重的是猎物的稀有度。镇守於珢山的家族是在两年前才迁到这里的。两年过去了,依靠修府开路、收复魍魉,他们开辟了一片广阔的安全区域。不过,这块地与绵延不绝的珢山相比,就好比是池塘遇上了湖泊,渺小得很。还有更多的山地亟待探索。
这样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地图,无疑大大地增添了狩猎的乐趣。众多世家子弟都跃跃欲试,对这一次能找到怎样的魍魉或珍稀的魔兽而感到万分期待。大清早,出发列队的广场上已经熙熙攘攘地站满了人。
乔迩穿了一袭偏深的绯色衣裳,趴在了马背上。
马匹的味道,吵闹的环境,让这些平日自诩优雅的小公子,就算面对面,也只能扯着嗓子说话,这画面与赶集拉货的大爷大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更好玩的是,有些家族的少年在衣领上别了色彩艳丽的羽毛装饰,一个两个还好,一群人都这么做,在走动起来时,就像是一只只掉毛的火鸡……
队伍中也不乏女修的存在。历年春狩都只有一个硬性规则,那就是按照家族三天以内的猎物总和来排序,对於参赛者的年龄性别都不作要求,厉害的人就可以上。为了胜算与安全,很多人都会与同伴组成两到三人的小队,协作狩猎。
据闻上次夺得了彩头的人,正是箭法了得的姬二公子,到了今年,被抢走风头的世家子弟都卯足了劲儿想超过他。
随着钟声敲响,多列队伍如离弦之箭,朝着林野中飞驰而去。姬钺白与乔迩也不落后,策马入林,直到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了,乔迩才拉紧了缰绳,让马匹速度放慢:「我还以为你会让那几个小朋友跟着你呢。」
「我上一次来,只有我一个人。」姬钺白伸出修长的手指,眯眼遮挡了一下过於刺眼的日光:「一味靠长辈引着,哪会有进步,就让他们学学自己解决问题,也是好事。」
「那么说,你之前一直是自己行动的了?」
姬钺白「嗯」了一声。
「好!」乔迩坐直了身子,斗志昂扬道:「我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不给你拖后腿的,万一两个人还比不上你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那就太丢脸了。」
姬钺白忍俊不禁:「好,我拭目以待。」
追索猎物不是简单的事,需要足够的耐性与体力,有时候,布好陷阱或是追上大半天,都未必能看见预想中的东西。
大半天过去了,大多数人猎到的,都只是普通的猎物。有些人甚至颗粒无收。
太阳慢慢地偏转向西方,二人深入密林,忽然听见前方的枝丛掩盖处,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拖曳声,连忙警惕又快速地上前去。只见林间空地上,出现了很多淩乱的足迹和马蹄印,树干上有打斗过的刀剑划痕,还落下了两把长短不一的仙剑——连武器都扔下了,绝无可能是追猎物去了,反倒像是剑的主人被某种东西给拖走了。
这事儿可非同小可。二人循着痕迹追上去,直出了数百米,地上的痕迹越来越不明显。树干上甚至有几匹被拴起来的马,应该是有人也发现了异常,追到这里来了,其中的两匹马上的家徽,更是眼熟得很——姬家的少年也来凑热闹了。
虽说已经没多少痕迹了,但是往前走个十多米,拨开枝叶,一个宽阔而平坦的湖就出现在了二人眼前。湖边飘着个晃晃荡荡的人,乔迩正欲向前,却被姬钺白拉住了手。
用树枝将那人的身体翻了过来,乔迩傻眼了。
毫无疑问,这是个死人,面孔很陌生。可他并不是被水淹死的。其眼耳口鼻,各种出口,都堵满了白花花的蜘蛛丝,竟是这样被堵住了所有气口,活生生地闷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