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129个修罗场
但凡有些名气的宗派, 无须自己挂旗招揽, 也会有人慕名而来, 请求拜师。从前修道者寥寥时, 为了扩充弟子,各宗派的门槛都很低。而如今, 仙道日益盛行,求拜师的人也多了起来, 还有一些吃不起饭、妄图进来当寄生虫的人浑水摸鱼在其中。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来一个就收一个, 那么,再厚的家底也养不起那么多张吃饭的嘴。
更何况, 现在称得上「有钱」的宗派, 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丛熙宗的弟子会获师门赠予仙剑, 再加上除祟、剿魔等业务的开展,日子倒不算拮据。但是,他收揽门生的标准却十分严苛, 有三不收:一不收品行不端、骄横自大者, 二不收天资愚钝、灵根薄弱者,三不收与魔族勾结者。
简禾虽然是被温若流捡回来了, 但是不代表就是正式的门生了。那套校服,全因丛熙宗的人无法忍受简禾穿着一身从棺材铺扒出、又泡过几次水的衣裳躺在床上,就借了套衣服给她穿。
那三条入门的规矩里, 第一条、第三条都不是硬标准, 唯独第二条, 天资这种事,是装不出来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简禾醒来的第二天,就有个小师弟领着她去考试了。
「简姑娘,你真走运。」这个小少年看模样顶多也就十一二岁,拖着一把比他的腿还长的长剑,小大人似的板直了腰杆,道:「我们宗从去年开始,就只在早春时招收弟子了,你刚好在最后一天限期醒来了。」
简禾身着丛熙宗的朱红色的长袍,走路焕然生风,嘻嘻道:「我运气一向不怎么好,看来都用到这上面来了。对了,你们待会儿要测试什么?」
「……」少年同情地看着她,道:「你都不知道要考什么就来了呀。」
简禾腹诽——我当然不知道!《仙途》根本没有【测试灵根】的这一步,只要等级够了,玩家爱加入什么宗派都行,所谓的入门考核,都是走走流程,几句话带过。
不过嘛,之前在泾古村宗祠斩蛇的时候,澹台怜就脱口问过她是否修过道。未必能当个惊世奇才,但是一个小小测试,应该是难不倒她的。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要是连自由选择喜欢的宗派的金手指也没有,一开始就被拦住了,玩家哪会有爽感?上市后妥妥扑街的节奏啊!
简禾哼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担心那么多作甚?」
小弟子抱拳,为简禾的盲目乐观而感到肃然起敬。
在丛熙宗的仙府回廊千转百回,曲桥水榭生雾,一道半百米宽的百级石梯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简禾眼前一亮,一口气跑了上去,跨入了最上方的大殿中。
数百平米的一座殿堂,人头涌涌,粗略一看,足有上百人,男女少幼都有。听说惯例每年收二十人不到,竞争可真激烈。简禾一边环顾四周,一边侧身避过差点撞上来的人。
旁人见她穿的是丛熙宗的校服,还以为她是来督考的弟子。等到钟声敲响,上方步出了几个年长的修士时,众人才发现简禾也是来应考的,纷纷向她丢去了一个「这人一定是走后门」的眼神。
简禾:「……」
还没叹上口气,她就看见温若流也撩开了帘子,走了出来。澹台怜随之步出,一手夹着一个木匣子。相比起几个鹤发老头,温若流二人的人气显然更高,人群嗡嗡议论起来,目露向往,少女低低议论,脸泛春意。
考试的专案其实很简单,便是用符。仙门有一种非常基础的测灵符,不可杀妖剿魔,顾名思义,是用来辨别灵根好坏的一种非常直观的办法。念出同样的咒文,有天赋者可使黄符冒烟、甚至起火,无天赋者,则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每人只有三次机会,简禾拍在队末,看见一百多个人里的前几十个过去了,那张供他们用的测灵符都还没换过。
简禾摸了摸下巴,心想:「温若流当年也试过这样的测试么?」
这时,站在她前面的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转过身来,回答了她:「有啊!」
简禾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自言自语出来了,这青年抱臂,向往道:「我们要烧一张黄符,听说当年,他一念咒,将一整叠的测灵符全点着了。而且是『轰——』一声,直接点起了大火,厉害啊!」
简禾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青年害臊地挠了挠头:「我是第五年来考了,当年就排在他后面。」
简禾:「……」兄弟你真是个有恒心的人。
直到长队过去了一半,终於有人成功了。从这个人开始,每隔一会儿就有人脱颖而出。不过,黄符用掉的速度还是很慢。
简禾磨蹭到最后,终於轮到她了。未被选上的人都不肯离去,围在了一边看。
她搓了搓手,学着那些人的样子,拿了一张测灵符。
就在这时,一阵歪风从殿外呼入,置於桌上的木匣子中的黄符没有压紧,最上方的两张漫天飞舞。温若流站在角落,抬手飞快地捻住了,折了起来。
澹台怜也拾起了两张,递给了温若流,皱眉道:「你还等什么,快点开始吧。」
简禾咳了一声,二指夹符,低声默念了一句咒文。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众目睽睽下,黄符依旧岿然不动。
简禾:「……」不会吧?
那厢,澹台怜瞪大眼睛,耳语道:「奇了怪了,哥哥,我那天是真的见到她……」
温若流道:「看定再说。」
只剩两次机会了,简禾硬着头皮,又飞快地念了两次咒文。莫说白烟,连一点风吹草动也不见。
温若流抱着手臂,左手二指夹着的黄符却突然燃起了一簇白烟。
他惊讶地捻起符纸,望见符纸一角的白烟已倏然攀升为了一缕明火。
有人大叫道:「她点着了!不过点着的是……」
温若流飞快地一甩手,长指收拢,瞬生的劲风将明火摧灭。他将手摊开,只剩半张的黄符轻飘飘地落回了地上,眯起眼睛看着简禾。
简禾:「……」
澹台怜怒道:「你居然烧大师兄!」
「我不是故意的……」
话没说完,温若流的脸上忽然闪过了几分不可置信之色,反手将朱红的长袍脱下,飞快地一抖!原来被他折在了衣襟中的其余三张测灵符均已燃起了白烟,落地以后,明火顿生,竟瞬间攀上了众人的衣角。
简禾:「!!!」
她一个箭步飘了过去,往他的衣裳上卖力地狂跺。好不容易将火踩灭了,丛熙宗的弟子一拥而上,迭声道:「大师兄,你没事吧?」
「大家有没有烧伤?」
……
围观的没有入选的群众还想看热闹,被丛熙宗的弟子送出去了。至於通过了测试的人有心看热闹,却被催着去后殿登记姓名了。
简禾被挤得趔趄了一下,正想趁乱缩走,却感觉自个儿的衣领被揪住了。众人这才回头,将狐疑的目光投向她,仿佛她是个演技拙劣的魔族间谍。
「你是在存心捣乱吗?」
「第一次是巧合,难道第二次也是巧合吗?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简禾干笑道:「其实,你们或许不信,是那个火自己跑过去的……」
有人怒道:「还敢狡辩,这事不能就这么过去!」
「师兄,怎么惩戒她?」
这次可是跳进黄河水洗也不清了,简禾求饶地看向了温若流,她感觉温若流其实没有生气,湿漉漉的双目眼巴巴地看着他,犹如某种落入天敌手中的小动物,连连作揖。
又可怜,又可恨,又有种让人搓揉摁扁的欲望。
温若流手指微微用力。
其实,在刚到丛熙宗的那一年,在外面野惯了的他,曾经对丛熙宗约束弟子的教规很不服气,早已打定主意,利用这些傻蛋养好伤后,就离开这里。
是的,离开这里。
之所以老是想着「离开」,不仅因为他不适应被管束,也因为在养伤的过程中,他总觉得自己怪怪的。
阿廉被带走,他追到了屠雪城,和两个初次见面的人联手,救出了一群小童,再被丛熙宗救起——他的记忆告诉他,这就是那个晚上发生的全部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