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2 / 2)

如果说这四格代表的是四位病友,按攻略的顺序来看,有了颜色的这一格,应该就是夜阑雨吧?

那么,这填上的颜色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是心动数值吧。

才第一天,恐怕没那么快能明白其中深意。简禾默默思索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直到后半夜,她打了个颤,蜷缩在地,冻醒了过来。

山上的半夜是很冷的,单靠地暖而无被褥,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简禾痛定思痛,一溜烟地爬了起来,可鬼鬼祟祟地走了一圈,房中却无任何被褥,夜阑雨床上倒是有一张,可她手够不着。

简禾:“……”

她蹑手蹑脚地趴在了屏风外,用指节敲了敲木棱。可惜木质影响,敲击声极钝,夜阑雨朝内侧卧,毫无反应。

敲了半天都没反应,简禾撕了张宣纸,揉它成了一个纸团,朝里扔去。

系统:“……”

宣纸根本没碰到床沿就落地了。简禾探手,正欲把它捡起。一道淩厉的剑风忽地平地而起,惊魂未定,简禾的心口已被一把冷硬而发钝的剑鞘抵住了。

剑未出鞘,鞘身盘满了发哑的铜锈,微微渗红,嗡鸣不息。

床帐之中,夜阑雨和衣散发,坐於床上,持剑的手铿然不动,道:“你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

简禾举手投降,道:“没有啊,我就是有点儿冷,想要张被子。”

“……”夜阑雨收剑,似是要发作,但最终忍住了,将身旁的被子扔了出去。

“多谢多谢。”简禾喜滋滋地接了过去。

今晚不知为何总是噩梦连连,醒来之时,前事仍然历历在目,故而醒来之时,夜阑雨的心情极差,正轻轻地揉捏着自己的眉心,就听到了身后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简禾探头进来,小声道:“再给我一个枕头吧……”

话没说完,一个枕头已经掷了过来,夜阑雨一手支在了膝上,冷冷地看着她。

又是这种久违了的、想要把她一脚踹出去的表情——简禾很有眼色拾起枕头,把头一缩,麻溜地滚了。

按原本的时间,无论有没有要事,姬钺白每隔三日都会来一趟,雷打不动,十分规律。可简禾与夜阑雨被迫“绑定”了两日后,却一直没有等到姬钺白的现身。

是日清早,夜阑雨便动身下了山,自然也要带上简禾这只跟屁虫。

不过,就简禾个人而言,她还是很愿意下山的——自贺熠的任务以后,她的每一次跳跃,都是在不断地往“过去”走的,已经与这个世界真正的时间点脱节了太久了。她太想知道仙门最近可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了。

在山上探不出、也绝不可以流露出探究的心思,唯有趁这个机会,在人多口杂的地方多听些资讯回来。

汾婴山上鸟蛋都不多一个,料不到山下竟是一座颇为热闹的小城。才刚进城,就有许多惊艳的目光黏在了简禾的身上。

小地方的人大多没见过世面,看到美丽又贵气的人就挪不开视线,遑论简禾现在的外貌,是一等一复制了坐了“玉柝第一美人”之位多年的乔迩。不过,饶是有人想要搭讪,却无一不会被她身旁那位周身带煞的公子所慑,讪讪地空出了一条路来。

也是这趟下山,简禾才发现,原来夜阑雨与她目的也差不多,一者是来采购,二者就是来亲自打听消息的。

他那些数不清的马仔,多被他使唤去搬食材等重物上山。而贴身的衣物,或是画符要用的纸笔砚台之类的东西,则都是他亲自去挑选的。

毕竟,傀儡这种为杀生而诞生的阴寒凶物,充沛的阳气可能会刺激到它们。若非为了大开杀戒,最好还是别大规模下山。

而更重要的原因是,虽然终日圈地自萌、躲在山上捣鼓自己的私藏,可夜阑雨说到底,也还是个活人。长年累月与一堆假人为伍,再爱安静的人都受不了。时不时下山,正好能哢抆掉“在沉默中变态”的苗头。

看到夜阑雨一脸平静地站在了花花绿绿的裁缝铺里,掌柜的两个还流着鼻涕的小孩则躲在了柱子后,既好奇又两股战战地看着他,简禾就觉得有点好笑。

要是他们知道,眼前这位就是那个传说中三头六臂、青面獠牙、要把他们抓回去生吃的恶鬼夜阑雨,恐怕会吓得直接尿裤子吧?

买完了衣服,夜阑雨自然不会用自己的尊手提着,轻轻打了个眼色,就有个埋伏在暗处的小傀儡提着山包似的东西,颠颠地往山上走。货物之巨大与其身形之瘦小形成鲜明对比,简直像是蚂蚁扛着花生在走路。

简禾:“……”

总觉得酷炫的“傀儡术”也可以改名叫“保姆术”呢。

……话说,当年还在夜阑雨手下混时,她不就曾经被当成是保姆使唤么?

自古以来,集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的小道消息於一体之地,无外乎就是酒楼、茶馆,或是风月场所。汾婴山巅有积雪经年不化,只在盛夏时融化作涓涓细流淌到山脚,捊一口生饮,已是甘甜不已。置入茶叶,倒入铜壶,悬於红泥火炉,待茶香四溢时,陪着茶点入口,则更是人间至味。所以,在这座与山同名的小城上,茶馆林立,几乎每走几十米就有一家。

汾婴规模最大的一家茶馆就在前方,旗子甩动着。夜阑雨却视而不见,在桥头转了个弯。简禾奇怪道:“怎么走这个方向,你不是要找茶馆么?”

夜阑雨道:“我要去个地方。”

“哦。”简禾自觉跟上:“去哪里啊。”

“茅房。”

“……”

……

简禾觉得,连人家上厕所也要跟着,就有点变态了。

前方,几间民舍的空地上,几个穿着布衣的小孩儿蹲在地上,捡了根树枝在沙地上画画。简禾没事干,便凑上前去,蹲了下来,黄沙上,被树枝横七竖八地画出好几个奇形怪状的“人”。

那几个小孩儿感觉到有人靠近,回头一看,纷纷被她的容貌惊得小嘴微张。

简禾笑道:“你们在做什么?”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一个年纪稍大的、不怕生的男孩脆生生道:“我们在比赛,看谁画得比较好。”

简禾伸手捻起了一点沙子,指着一个四足着地的图案,嗤嗤笑道:“这是魔兽?”

一个小孩儿正在换牙,门牙漏风道:“才不是呢,这是那个大魔头,夜……兰玉!”

简禾:“……”

她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下那幅四不像一样的图,再想想夜阑雨本尊,实在是觉得,这张图画得有点委屈他了。

几个小孩还在兀自争论——

“是夜阑雨啦。”

“有什么区别嘛,反正你们知道我说的是谁。”

“他的名字好怪,好多笔划。”

有孩子掰着手指数数,数到最后自己也糊涂了:“有多少笔划来着,一、二、三……”

“反正就是难写,长得也难看。”

“等等。”简禾哥俩好地搂住了两个小孩儿的肩,哭笑不得道:“你们见过夜阑雨本人吗,怎么知道他就长这样了?”

几个孩子齐齐摇头:“没见过啊。”

缺牙的小孩危言耸听道:“没见过才好呢,见到他的人都被他吃啦。”

简禾道:“他有什么厉害之处?”

“有有有。我听说,他有五头十臂,眼睛还会发出绿光,满嘴尖牙,满脸皱纹,满头白发,一口就能吃掉一个婴儿。”

简禾连连点头。

时间才过去多久,夜阑雨就在“三头六臂”的基础上多长了两个头四只手了?这真的不是章鱼么?

“我娘还说,他喜欢趴在我们的屋顶上,哪家小孩子不睡觉,他就会召唤他的手下,把小孩子都抓走,抓回去炼不老仙丹!”

“这就不对啦。”简禾摇了摇食指,煞有介事道:“你们刚才不是说他满脸皱纹满头白发么,要是炼了不老仙丹,他应该容颜不老啊,怎么会有皱纹和白发呢?”

“这!这……”

“你们听得不全,我教你们画点更厉害的。”简禾捡起了树枝。

夜阑雨出来时,看到的恰好就是这一幕。

简禾蹲在了地上,在沙地上画着什么,一圈小孩蹲在旁边,眼睛放光,好像小兵跟随着崇拜的司令,还不时发出“哇——”、“好厉害!”、“他真的会飞吗?”之类的声音。

玩上瘾了,简禾笑得前俯后仰,不自觉地,就又搭住了两个小孩儿的肩膀,先是在肩上有节奏地轻拍几下,随即抬手,由下至上地揉了揉小孩儿的耳朵与头发。

夜阑雨僵立在原地,犹疑而难以置信。

两下短、一下长的拍肩,顺着肩膀朝下一揉,然后亲昵地揉他的耳垂与发旋。

这套曾在他童年时,往他身上招呼过无数次的……非常熟悉的动作轨迹,让眼前的这个陌生的背影,与他记忆深处的人重合到了一处,连轨迹也一模一样。

人或许能短暂地伪装成他人。但有时候,一些本人都没留意的私人习惯,或是小动作,却会在不经意间出卖自己。

简禾还在那嘻嘻笑,肩膀却骤然一紧,被人用力从地上拉了起来。回过头,她对上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简禾:“……”

完蛋了,她身后的沙地上,还遗留着她败坏夜阑雨形象的罪证,转眼就被正主抓个正着了。

几个小孩儿都懵了,简禾心里七上八下的,可她很快发现,从逮住她开始,夜阑雨的视线,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死死地盯着她,好似要盯出一朵花来,手劲在缓缓加大。

难道他还没看到地上的画?

那他怎么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简禾朝后探出一脚,悄声扫平沙地。狗胆包天地毁灭罪证后,她才有恃无恐地扬扬眉,道:“怎么了你,抓得我那么紧?”

此话一出,夜阑雨缓缓地闭了闭眼睛,松开了手。

不可能的。

姬钺白的结发之妻乔迩,比他年少六岁,并在十五岁时香消玉殒。

而小禾是在他八岁半那年开始出现在他生命中的。那个时候,乔迩早已出生在世上。一个魂魄,又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不过,小禾中间确实消失了好几年。据她所说,还曾失去过记忆……

但这也是不可能的。世上怎会有魂魄能在两具身体中来回跳动?若是这样,乔迩早该在第一次离魂时就死去了!

如今,眼前的这具傀儡的身体里所装载的,正是失去记忆的乔迩之魂。而属於他的小禾的精魄,早就在十年前被夜家之狗打碎了。

夜阑雨睁目,眸子中飞快地掠过一抹沉黯的痛色,与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他真是疯了,怎能草率至此,看到一两个相似的动作,就心神大震、险些误认了她人?

简禾弯腰,把几个流鼻涕的小孩子都催回家后,回过头,忍不住倒退了小半步,道:“你到底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夜阑雨置若罔闻,一步步地朝着茶馆的方向走去。简禾只得跟上,心道——既然他不肯说,或许看看进度条能有説明。

把面板一点开,简禾就意外地发现——【地狱Bug条】的第四格的进度,涨到了4/10。

简禾:“……”

不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涨得那么快,她有种很不妙的预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