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十分害怕,问夫君果然要这么做吗?那人如此位高,再说若是被官府查出来怎么办,不如我们回乡算了,夫君却道,他怀疑婆婆根本就是公公蓄意杀害的,当年旧事,婆婆也和夫君说过,那人的母亲,也是公公杀死的,又自己将亲子送进宫里的,如今故技重施,只怕是当年他毒杀妻子的事发了,再加上送子入宫,只怕那人定会施展狠辣手段报复,因此早就和那官府中人商量好了,要整治那人,如今婆婆家里不成了,对李家没用了,他居然就下手杀了妻子,夫君觉得公公狼心狗肺,不是好人,而且害得他功名也没了,本来一家子在乡下好好的,也是他受了撺掇,非要带着人上京,白白落入别人手中,任人揉捏,将来只怕还要连累几个孩子只怕也要没有好下场,活不得了。我当时一听就哭了,夫君咬牙说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公公不仁不义,他也就不孝了,横竖李家已得罪那人狠了,杀继母的罪过算什么,索性给那人栽上杀生父的罪名,反而我们还有一线生路,后来夫君就出去了,冲了点回来交代我就说晚上早早陪孩子睡了,什么都不知道。」
堂上诸位官员都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案子最关键的口供已得了,案子已算是破了,他们也不必为了这案子和皇上以及傅双林对上。魏武立刻命人拿了抄录好的口供下去让周氏画押,楚昭却忽然在帘后问道:「你公公所找的那做官的旧识,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楚昭话音才落,郑跃脸色已微变,然而周氏只是茫然摇头道:「民妇不知……只依稀听说是个好心人姓王的商人,在京里有亲戚做官,曾经帮过家里的。当时行商路过,和公公吃过饭。」
魏武看她画了押,又叫人重新押李旭升上来,将周氏口供扔到他面前,李旭升面色平静,似乎早知道这结果一般,看了眼傅双林,眼色怨毒道:「案子说要三司会审,重新审理,我就知道此事怕是瞒不过了,但是当初本也死路一条,就算我不这么做,他也不会饶过我们一家人,诬告也不过是死里求生,奋力一搏罢了,都是我父亲造下的孽,我一生功名为之断送,连母亲都被禽兽不如的他为了名利害死,若是当时真的按父亲所说栽赃,这人位高权重,不过是继母,未必会赔命,打蛇不死必被咬,将来反噬起来,我们一家不过是平民,反倒要连累孩子!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栽个更大的罪名,当日早上父亲布置过母亲毒发现场后,我悄悄将那毒药放入茶水,哄他服下,那毒药好烈!才下去他就说不出话来,只看着我流下血泪七窍流血,然后立刻就死了!我们一直生活在乡下,哪里来这么烈的毒药!只怕他本来就是想用来对付我母亲的,没想到扭打之间母亲先被撞死了!他这是罪有应得!」
魏武看他表情,摇了摇头,想起之前楚昭追问,便问道:「你可知道,你父亲是和什么人打探消息,拿了毒药吗?」
李旭升面露刻骨仇恨道:「那姓王的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我们一家本在乡下耕读,日子过得也算和美,却被人无端撺掇到了京城,又卷入命案,分明有人指使,将我们这等小民的命玩弄股掌间!我不服!我若死了,化成冤鬼厉鬼,夜夜索魂!饶不了他全家满门!」他自知杀父之罪无可饶恕,自己必死无疑,因此已完全不似之前那斯文模样,而是满脸潮红,眼睛亮得惊人,十分亢奋激动。
魏武轻叹了声,看了眼自周氏招供后就一直装泥塑菩萨一般的郑跃,知道此事定然是查不出真正主使人,却昭然若揭,当下一应口供问完,签字画押,押下犯人和一应证人,此案基本已能审结,只缺判词。
恶逆之罪,按律当判淩冲,魏武看了眼傅双林,知道这人其实心最软,当初观刑都有些看不过。他只以为当初灌州李家被净身出户是他所为,既然当初没有要生父偿命,如今只怕未必忍心看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遭受酷刑,因此大笔一挥,只是拟了个李旭升斩立决,周氏知情不报,但亲亲得相首匿,她袒护丈夫,算不得大罪过,膝下又尚有三个稚童,因此无罪开释,发还原籍,嫌犯傅双林无罪开释。
判词三司看过,呈上御览,楚昭看过后,没说什么,准了后起了身,三司官员恭送,楚昭深深看了眼双林,没多说话,只起驾回宫。
只是等双林回到外宅那儿,宫里早让人送来了进宫的对牌,慎事和敬忠两人忙乱着弄柳枝水沐浴,火盆烧纸要给双林驱邪,又给他安排进宫的衣装,只道让双林快快进宫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