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视线相接,是燕朔云先一步错开目光。

他稍有些狼狈地垂下来眼、长长地吐出那口气,心道幸好燕尔刚才出去了。

不然色令智昏,天知道他那个妹子会逼亲哥做出什么事来。

少顷,又忍不住感慨这人身上得天道厚爱的,又何止是被曾剖下的道骨呢?

燕朔云将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放在一边,停顿了瞬许,又避嫌地收回了扶着人肩膀的手。好半天才咳了一声,语气稍显冷淡地开口“既然醒了,那就自己喝吧。”

侧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应声,旋即是衣料窸窣的动静,放在一旁矮几上的碗被端起来。

燕朔云虽是看着不拘小节,但到底有个一手带大的亲妹妹,照顾人的经验还是足的。他稍稍回过神来就意识到问题,昏了那么久,这人有力气端药碗吗?

这么想着,燕朔云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有点力气,但是恐怕不太够。

凡药的味道,燕朔云帮人熬药的时候就有所领教,修士的五感敏锐,这东西在舌尖多过一会儿都是煎熬。燕朔云之所以在里面放了个汤杓,是因为人昏着他不好直接灌。

这人虽看着没什么外伤,但是经脉断成那样,简直跟个布满裂纹的瓷器一样,燕朔云生怕自己哪下稍重了手,就把这本就岌岌可危的瓷瓶彻底碰碎了,这几天的动作都小心的不能再小心——多吃点苦,总比呛死了好。

但是这会儿人醒着,还这么一小口一小口的抿,那恐怕就有点儿问题了。

燕朔云扫了眼青年那压在腿上的药碗,又瞥了眼那好半天才能抬起来送到嘴边的汤杓,这动作只重复了几遍,青年右手的手臂就已经微颤,又放下来缓了好一会儿力气,才继续动作。

燕朔云看得眼皮子直跳,舌根都替人发起苦来。

这喝法得喝到猴年马月去?

燕朔云刚想说点什么,却先一步注意到对方借着这喝药的动作打量周围环境的视线,这动作有些隐蔽,就算以燕朔云的敏锐也隔了一会儿才察觉到。

燕朔云也立刻意识到青年刚才清醒后表现的异常很镇定,甚至平静到有点儿过头了。

经脉俱废,修为全无,一睁眼还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对着一个陌生人……他却既没有问他是谁,也没有问自己人在哪。

想到徐疯子先前的说法,某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说实话,燕朔云不那么想确认自己的猜测,但最后他还是开口了,他艰难“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任绎“……”

燕朔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