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见了贺中正要行礼,忙叫他快步拦住,搀扶着使其坐到桌边,又将布包递给了她,把在门外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老妇接过布包放在膝盖上,伸出一双骨瘦如柴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秋欣然坐得不远,布料垂下,便能看见里头放着一件没穿过几次的衣裳和一把木梳。
屋里针落可闻,贺中在一旁轻声道:“应三说这衣裳是您亲手替他缝的,他平日舍不得穿,更不想穿到沙场上去。换有这木梳,是他替小妹买的,说要是没能回来,小妹将来成亲,就用这梳子梳头,算是他这个当哥哥的送妹妹出嫁了……”
他话未说完,站在一旁的女子已经忍不住捂住嘴背过身去发出了一声哽咽。贺中顿时停住了,捏着拳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老妇摸着衣服上的针脚,眼眶也红了:“老婆子宁愿这衣裳破了百十个窟窿,换他现在好好的站到我跟前来……”
秋欣然听见这话,心中也忍不住一酸。贺中咬着牙,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您放心,应三不在了,弟兄几个会替他好好照顾您,替您养老送终,替他送小妹出嫁。”
老妇摇摇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一个字,她紧紧捏着那件衣裳,没一会儿泪水就打湿了布料。
贺中留秋欣然在屋里陪坐一会儿,一个人在外头默默将院子里的木柴都给劈好了。等秋欣然出来,二人牵着马回去的路上,半晌没人开口说一句话。
等走出老远,贺中才转头冲着秋欣然不大好意思地说:“今天算我欠你个人情,原本跟我一块来的那小子有事,但这种事每回没个人一块,我实在是……”
他没说下去,但秋欣然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这样的事情,贺副将经历过几回?”
“太多了,这两年太平些,已经少了许多。昌武军军威赫赫,但要是能过太平日子,谁会想要打仗?”贺中勒着马绳,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好在都过去了。”
秋欣然沉默片刻:“打仗前人人都会留这些东西?”
“沙场上人死了有时连屍骨都找不着,留些重要的东西,要当真有个什么不测,其他兄弟会替你把东西送回家,也算给活着的人留个念想。”
“贺副将也有?”
贺中咧嘴一笑:“怎么没有?我爹是个打铁的,来前给我打了把刀,结果我第一回 上战场,那刀就叫人给砍成了两截。要不是侯爷在马上捞了我一把,我坟头草都有齐腰深了。那刀柄我一直留着,想着哪天要是死了,就让人把东西带回去,告诉他:你儿子在沙场上砍了这么多迖越人的脑袋,可不是靠着你这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