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筝点头,她知道莫峰在哪里上班,也知道莫峰单位门口的那家咖啡馆,这一切她都知道。
莫峰也没有多问,彷佛笃定现在的苏筝可以搞定一切一样,莫峰挂上了电话。
苏筝这个时候正在处理一个很大的单子,但是当她接到这个电话后,马上把单子交给了秘书处理,於是自己匆忙提起包走出了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碰到了丁晓,丁晓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苏筝淡定挑眉,不明白丁晓何出此问。
丁晓解释:「你最近几天和平时很不一样。」
苏筝笑了下:「我自己没有感觉。」说完便和丁晓说了再见,匆忙离开。
丁晓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丁晓在苏筝身边好多年了,他了解这个女人,比她身边的大部分都了解这个女人,他也是除了莫云外几乎唯一让这个女人信任的男人。
但是如今丁晓开始怀疑了,他开始怀疑自己认识的那个女人也许并不像自己看到的那样。
苏筝,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苏筝,到底在想些什么?
丁晓陷入了沉思,一种无奈的沉思。
***
苏筝的车子是黑色商务车,从这辆车子上,你看不出任何女人的迹象。当然如果不是她那精致的眉眼偶尔蹙成让人心疼的冷漠,苏筝就是一个让人在相处中可以忘记性别的女人。
如今苏筝两手稳定地抓着方向盘,匆忙驶向莫峰约定的咖啡馆。
她很清楚莫家在这个城市,甚至这个省份的势力,这是他们老一辈人的根基,这是几代积累的权势,这是单凭一个弱女子苏筝永远无法企及的。
所以苏筝重生十年,积极筹备,却从不敢轻易冒犯,因为她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以卵击石。
那里有看得见的高墙大院,也有看不见的层层关系网,苏筝不是神,苏筝是一个人,苏筝知道自己要想去碰触到那梦寐以求的,她有时候必须低头。
苏筝也知道,向别人低头,别人不一定会给予自己想要的,可是想莫峰低头,也许可以事半功倍。
苏筝,在必要的时刻,并不会吝啬付出自己的一切。
到了莫峰的单位门口,看着那个戒备森严的大门口,她知道这个地方并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去的,她慢慢熄火,将车子停到了路边的收费停车场,然后踱步到那个莫峰指定的咖啡馆。
一杯咖啡,滋味很苦涩,她有点想念香烟的滋味,不过她克制住了。
莫峰走进咖啡馆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女人正低头默默地品嚐着,眉头轻轻蹙着。
他走过去,没有坐下,低头凝视着她。
苏筝感觉到他的注视,抬起头,有一瞬间的慌乱,她没想到他这么快过来,也没有想到自己刚才那点落寞尽入他的眼底。不过她很快收拾了下情绪,武装起了自己,给他一个浅淡的笑容:「接下来有什么指示?」
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十年。这十年的光阴,她还经历了两次的,於是对於她来说就是二十年了。
二十年的时间,她早已可以坦然地面对自己的一切不堪。
不错,她愿意向眼前这个男人出卖一切来换取自己所想要的,只要他愿意买。而既然卖了,她就很坦然地面对,她就很顺从地配合。
她抬起头,将自己的一切呈现给他,然后笑给他看。
莫峰却再次被她激怒了。
莫峰并不明白,为什么无论这个女人是倔强地反抗,还是柔顺地服从,他都会怒。
那种怒,从心底里陡然产生,毫无原因毫无理由,他看着这个女人服帖的短发,看着这个女人彷佛柔顺的笑容,他就有一种打碎一切的冲动。
全都是假的,这个女人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知道的,苏筝不是这样的,以前的苏筝,哪怕心里一个小小的波澜都会从那双清亮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来。
以前的苏筝啊,就是一颗坚硬而又脆弱的玻璃种,清澈透亮,看似倔强,其实不堪一击。
现在的苏筝,却让他捉摸不透。
难道是因为这个,他才会提出那么个荒唐的条件吗?
莫峰克制出再次掐住这个女人那窍细的脖子的冲动,转身出门,当然也扔下一句:「跟我来吧。」
苏筝从命,苏筝站起身,跟随着莫峰出来。
莫峰来到了一辆军车旁,打开车门,示意苏筝做到副驾驶位置上,苏筝从善如流就座。
车子在拥挤的人流中前进,莫峰的车子是不需要遵守交通规则的,不过莫家对子孙要求严,莫峰身为长子,从小规矩更大,是以莫峰一路还算循规蹈矩。
一路无话,苏筝忍不住开口:「我们是要去哪里?」
苏筝觉得,他们之间无非是两件事,一个是他们之间的事,一个是她和孩子之间的事。
前者对於苏筝来说是尽义务,后者对於苏筝来说是享受权利。
今天到底是要尽义务,还是享受权利呢?又或者两者皆有?苏筝觉得自己还是先搞明白比较好,这样也能从心理上做好准备。
莫峰在车内镜里冷漠地瞥了她一眼:「学校。」
听到这话,苏筝的心放下了,看来是后者,自己要先享受权利了?
今天是周五,现在正是孩子快放学的时候,没想到莫峰这个一向大撒手的爸爸竟然要亲自去接孩子下学了?
「先去学校,然后一起吃饭。」莫峰竟然很好心地解释了。
苏筝听到,心里颇为感激。这对孩子,距离她太远太远了,莫家将他们保护得太好,她根本无法靠近。
莫峰愿意给自己提供这样的机会,不管他是出於什么样的原因,她都要感激他。
「谢谢你。」苏筝这句话说得很真诚。
莫峰扭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说:「你不用说谢谢,这些我都要求回报的。」
苏筝点头:「我知道。」不过我无所谓,我只需要和他们接触的机会而已。
莫峰听到这个回答,没有说话,深沉的眸子默默看着前方。
很多年前,他彷佛掌握了很多,而她除了自己一无所有,於是一场交易似乎变得理所当然。
很多年后的今天,他依然拥有很多,而她也同样拥有了很多,可是她想要的,只有他有,所以她还是只能低下头,听凭他的条件,去遵守同样的一场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