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舒笑起来,揉她的额发,还觉得她是小孩子似的,喜欢摆弄花草。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身穿宝青蜀锦豺纹滚边长袍的男子看了眼淡黄色腊梅,笑道:「嫂子好风雅。」他长相清秀,气质不凡。
顾望舒脸上的笑容淡了,和新荷介绍道:「这是长宁侯世子郑砚。」
新荷下意识有些怯,她行了礼,偷偷的往顾望舒身后移。
郑砚愣愣地,这小嫂子他怎么瞅着……像只幼猫,见了生人还会躲的那种。眉目温柔,大约是个好脾气的。好像还以为旁人看不到她的动作。太有意思了。
他强忍住笑,去瞧顾望舒。这厮一贯的心狠手辣,薄情寡义,娶个媳妇倒和他的性格完全相反。
顾望舒知道小妻子的性格,拉了她的手哄道:「你送的腊梅很好,我很喜欢。乖,先去内室等着。」
郑砚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眼前这人真的是顾望舒?不会是刺客把他杀了,然后假冒的吧?
顾望舒轻咳两声,才说:「严公公那里不用担心,我昨日派人打点过了。」
「……那老贼别的爱好没有,就只喜欢银钱。」郑砚抿了口茶,无所谓地:「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估计是撑不了几天……东宫之位还悬着,夏勤想让五皇子继位,说什么立嫡立长。太子早被废了,根本没有立嫡这一说。皇上子嗣单薄,这样一来宫里就剩下两位皇子,成年的五皇子和五岁的十皇子。」
「五皇子的生母是贤贵妃,身份尊贵,皇上也宠幸。十皇子就不一样了,生母只是位不受待见的贵人……」
顾望舒起身走到案桌旁,摩挲着腊梅花瓣,「夏勤摸透了皇上的脾气,又和五皇子关系亲近,要是让他登上帝位,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谁说不是呢?」郑砚二郎腿一翘,「所以,我来找你商量办法啊。」
顾望舒没说话,过了一会,自言自语地:「炭火一烤,还真的是满屋飘香。」
「梅花的气味确实好闻。」郑砚接了一句,又改口:「哎,我说顾二爷,我问你事情呢,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可是我也没办法。」
郑砚望望他背影,翻了白眼,他会没有办法?说出来鬼都不会信吧。
郑砚低头想了想,以顾望舒的手段……一个大胆的设想在脑子里浮现,莫非……他不太敢相信。又不得不信。
顾望舒见他不说话,开口撵人:「回吧,大过年的各家各户都忙,我就不留你吃午膳了。」
「抠门。」郑砚起身,狡黠道:「走之前,我要不要和嫂子告个别?」
「不用。」声音阴冷无比。
郑砚哈哈大笑,心情愉悦地离去。他对於能偶尔刺激一下顾阁老,表示有极大的兴趣。
新荷从内室出来,顾望舒看着淡黄色腊梅不说话,脸色还是阴沉的。
她试着去牵他的手。
顾望舒的脸色和缓了些,他不喜欢别的男人关注她。如果可以,真想把她锁起来。让她一辈子只见他自己。
内心的邪.恶蠢蠢欲动,他闭了闭眼。
两人往「秋水居」去,过青石板小路时,顾望舒几乎半抱着新荷,雪天路滑的,他怕她摔倒。
云朵安排人摆了午膳。都是夫人喜欢的口味,除了……青菜。
顾望舒在心里思考郑砚的话,沉默着吃饭。他其实是很冷清的人,话也很少,在她面前还会多说几句。新荷也不怎么说话,因为她在艰难地吃青菜,而四叔总是夹青菜给她。
东次间里,只有碗筷碰击的声音。
水月添了一碗香菇青菜汤放到顾望舒面前,柔声道:「二爷,多喝点汤,有营养。」
新荷抬头去看,她身穿月白色绣花长褙,头上戴绢花,容貌清如梨花,很是出众。不过,她作为二等丫头,却说这样的话……不伦不类。
「你叫什么名字?」新荷故意问道。
「水月。」那丫头有些待,夫人竟然没记住她的名字?
「拉出去吧。和周婆婆说一声,把她分去厨房烧火……」新荷吩咐云朵、云玲。
水月跪下磕头,「夫人,奴婢不服,您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奴婢?奴婢可是叶老太太亲自派来服侍二爷的。」
新荷刚要开口,顾望舒打断道:「打一顿,扔出府吧。」
「在「秋水居」,夫人说二是一,那二就是一。有反抗者,直接打死。」很轻描淡写的说法。顾望舒又夹了青菜放到新荷面前的碟碗里。
「是。」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们皆跪下行礼。
水月的嘴里塞着帕子,由两个婆子拖了出去。她挣扎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水音银牙紧咬,低头默默地退出东次间,出了角门,往「静安堂」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