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放开那个受 非天夜翔 3174 字 2个月前

游孟哲一听枯潮二字就上了心,与宇文弘对望一眼,摆手示意他别转头。

「三叔。」一女子笑吟吟问:「沧海阁就真像大家说的那样,遍地都是宝?」

那秃头老者鹤发童颜,捋须笑道:「都是碰运气罢,好歹也是神教教主夫人的娘家,听说这次连武林正派都得了消息,说不定过得几天,东海就全是人了。」

「青泉老怪。」隔壁一桌文士里有人开口道。

「这名字你叫得的?!」这一桌里马上有人大声呵斥,拔刀声,出剑响,乱成一片。

一文人自顾自喝粥,笑道:「沧海阁乃是天下武学正宗,大家心里想想就好,要灭派分宝,那可是难过登天,别怪没提醒你们。」

众人纷纷叫嚣,老者示意稍安,气定神闲道:「有神教游教主带领,众家兄弟就当是上去走一遭,开开眼界,见见世面,又有何妨?」

那文士笑了笑,拱手道:「说来也巧,我们赵盟主却是沧海阁的女婿,这次广撒英雄帖,邀请咱们正道……」

「放你娘的屁!」马上有人叫駡道:「游教主才是!」

那青泉老怪摆手道:「兄弟有所不知,外头张贴的布告,早已昭告天下,魔教少主,并非教主的亲儿子。」

游孟哲心中一惊,顾不得再听他们说什么,结了账就出外找布告看,在城里兜兜转转,只见城墙下果然贴着不少布告。

第一张布告是魔教的,上头画着个黑乎乎的人,长得歪瓜裂枣,腮帮子大得像个葫芦,旁有小字说明:此人名叫游孟哲,神教少主,现流落在外,若能寻到他,魔教教主之位拱手相让。

游孟哲:「!!!」

另一张布告则雍容华贵,用的上好熟宣,笔走龙蛇,画了另外一个人,大眼睛,卧蚕眉,尖下巴,文字注释:此人名唤张孟哲,悬赏黄金万两,若能寻到,感激不尽。

游孟哲:「……」

围观者众,游孟哲道:「这分明就是两个人嘛。」

旁人指指点点道:「当然是两个人啊,一个姓游,一个姓张。」

游孟哲指着自己脸道:「可不就是我么?」

众人揶揄道:「哪像了,你这脸又不圆又不尖,别糊弄人了。」

游孟哲惨叫道:「真是我啊!白送你万两黄金,魔教教主都不要!」

正说话时,又有人大喊道:「哑侠真迹!哑侠的字啊!光是这幅布告就能卖一百两银子呢!」

众人醒悟过来,纷纷去撕那布告,一时间城墙下打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最后把那布告撕成碎片,一人拿着个「万」字,欢天喜地地跑了。

数日里东海江湖人越来越多,打架斗殴之事频起,人人都在议论沧海阁的事,一时大小客栈人满为患,兵器铺,药堂生意供不应求。

游孟哲四处打听,得知是游孤天放出来的消息,八月初五枯潮起,只要能在八月十五抵达海外青龙山,就能借枯潮的机会登上沧海阁。

但他要找自己做什么?游孟哲心里滋味还挺复杂,彼此已经没半点关系了,游孤天养了他十六年,虽说有养育之恩,然而却是将自己当做一个增强内力修为的工具……大家扯平了,说不上孰对孰错,恩仇各半。

而张远山则是真的在找自己,游孟哲正冲疑要不要去见上一见。

八月初一,小小一个东海县已挤进了近万外来客,当街斗殴的人来了一波又去一波,正道与魔教在街头倒下后直接用担架抬走,又有新的人填上。

游孟哲道:「咱们出去看看,兴许能碰上认识的人。」

宇文弘向来随他说了算,两人出了客栈,街头有人笑道:「赶明儿可就上船朝海外仙山去了,这阵仗可真够大的,正派那群龟孙子,比上回攻打玉衡山还要嚣张……」

「可不是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据说这回游教主只是带个骨灰瓮上沧海阁去,把媳妇的骨灰送回娘家,别的都不要了,哎,情痴情痴……」

游孟哲从他们身边走过,背景是数人出掌,将一名正派武人打得口喷鲜血缓缓倒下。

「他应当是真喜欢我娘。」游孟哲说:「不知道找我做什么。」

宇文弘说:「可能是心中有愧罢。」说着用手臂挡开树下飞来飞去的九节鞭,又有人斗殴时被抽得皮开肉绽,扑倒在地。

沿街都是倒下的伤者,正派和魔教划出泾渭分明的地界,归属魔教的武人纷纷朝城南撤退。

赵飞鸿则率领正道江湖人,在北城集合,双方於南北两城的交界处筑起防线,垒上不少沙包。

分界线一直延伸到码头,一边停着数十艘正派租来的渔船,另一边则是魔教的大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魔教在天下都有家产,几艘大船自然是不在话下。

游孟哲与宇文弘偷偷溜到码头边,朝远处窥探。

「这下麻烦了。」宇文弘小声道:「租不到船,怎么办?」

游孟哲道:「找辆船偷上去吧。」

宇文弘说:「上谁的船?」

游孟哲舔了圈嘴唇,张望片刻后说:「到时看看,咱们晚上也别回客栈了,就在这儿等着,免得待会船走了。」

宇文弘没什么主意,点了点头,两人就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肩并肩地坐着,日渐西沉,满城暮色,双方打累了,全收工回去吃饭,预备黎明时坐船出海寻找仙山。

游孟哲藏身之处离魔教占领的码头还挺远,他认出了不少教众,左右护法都在,却不敢过去,免得待会游孤天兴趣来了又对他做点什么事。月渐东升,夜空晴朗,游孟哲倚在宇文弘怀里打瞌睡,及至半夜时不知怎的就醒了。

许多人在码头上就地睡下,游孟哲探头眺望,见茫茫海潮生灭,沙沙作响,码头中央摆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个人,对着一望无际的黑色大海发呆。

那是游孤天。

游孟哲心里有股冲动,只想过去与他说说话,却又不想起身。

宇文弘也醒了,辰星般的眸子注视着游孟哲,把他抱紧了些。

碧海潮生,卷着亘远的回忆拍上码头,一瞬间如千军万马涌来,一瞬间又悄然退去。

游孤天怀中抱着一个白玉瓮,安静地看着海平面的尽头,八月初,一抹皎月在海上洒出银光,从天的尽头铺向海岸。

游孟哲摸到包袱里的笛子,取出来凑在唇边,呜呜地试了试音,吹了起来。那首曲子悠扬婉转,空灵一如天籁。

游孤天听见了,却没有回头,看着海面出神,曲调拔高,犹如潮水生灭,直至天的尽头,刹那又一丝沉厚的歌声响起,仿佛寻找着同伴。

游孟哲的瞳孔微微收缩,听出了歌中的悲伤之意。

「彼天地之无穷兮,渡光阴之与共……」

「悲人生之易故兮,观日月之无常……」

赵飞鸿一袭青袍在长夜的海风中飘扬,站在屋顶,声音沧桑而喑哑,唱着歌,与游孟哲遥遥应和。

游孤天叹了口气,侧身吩咐一名教众,片刻后琴来了,搁在膝头,五指一扫,铿锵犹如万马奔腾,催起涛生云灭,万海汹涌。

笛声和着琴声,歌声传向漆黑天际,继而同时一转,於最高处喑哑无声,一如海水温柔地冲刷去了久远的故事,再不余任何痕迹。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