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当然,明焕是在装病。
她怎么可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让局势脱离自己的掌控?不过是虚晃一枪、以退为进,好让皇帝以为再无掣肘,行事更加激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成果。
她们没有等太久。
从五月到八月,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整个京畿地带变得一团乱,冲突此起彼伏,虽然都被压了下去,却是民怨沸腾,只等一个引爆一切的点。
而这个点,最终落在了新种的收成上。
亩产千斤,这是官府宣传时一再强调的话。所以很多百姓虽然受了许多的委屈,却还是步步忍让。只要真的能产出这么多粮食,那他们就算提心吊胆半年,也不算是什么,照样能继续做良民。
但偏偏没有。
并不是所有的土地都适合种植这种新种,更不是所有的气候都适合这种作物生长,而且官府连怎么照料都说得含糊其辞……种种因素加起来,最后的结果就是粮食的亩产不尽人意。
有确实达到了一千斤,甚至更多的。也有几乎砍半,只有五百斤的。更有歉收到只有一二百斤的。
其实种小麦和其他作物,视土地的肥瘦不同,产量各不相同,但亩产大概也是二三百斤的样子。如此算来,这个产量并不算离谱。
然而官府先将高产作物的存在吹得神乎其神,又在推行种植的过程中暴力执行,早就已经积攒下了无数的矛盾,甚至已经见过了血。如今这个结果,许多人是不能接受的。
官府比他们更不能接受。亩产千斤,这是皇帝亲口说的。他们治下要是种不出来,那不就是他们的问题吗?
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
虽然亩产没有千斤,但只要要求百姓按照千斤的标准来交税,帐面上自然就能抹平了。反正宫里不会派人来查探,他们还是可以借此邀功的。
凭良心说,大齐的赋税,在历朝历代都算是很轻的了。□□年间为了与民生息,是二十税一,后来加到十税一,明焕当政期间,又减到了二十税一。自然,这时的税种类多且杂,除了朝廷的粮税之外,还有各种杂税和摊派。
譬如人头税,进城税,渡河税,契税等等,算是杂税。而当地官府如果要自己做点什么事,比如修桥铺路、营建衙门,不仅会征发徭役,还会把花费摊派到每家每户,让百姓交钱。至於若是当地有驻军,或者有宗室,摊派就更多了。
朝廷打仗时,国库不足,也会临时征派钱粮,或者索性让行进的军队“就食”——经过哪里就在哪里吃。
即使如此,和那种动不动就收三成五成的朝廷比起来,日子还算是好过。
越是如此,百姓们就越是不能接受这种毫无道理的压榨。官府自己说亩产千斤,强令百姓种植新种,甚至铲了别的作物,如今种不出来,却要百姓来承担责任?
说不清□□是如何发生的。
但这一次,它没有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轻易被压下去,反而愈演愈烈,如同龙卷风一般,将整个京畿的百姓都卷了进来,形成了一股无法抵抗的洪流。
民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