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1 / 2)

第111章

叶昔昭听了,心里隐隐不安,不知三夫人何以有这样的感觉。可三夫人与虞绍桓之间的事,也不是外人能够了解的,更不便说什么。

三夫人若是不被问起,也不愿与人说这些,很快笑着将话题扯开。

叶昔昭又闲话几句,听得丫鬟通禀井夫人过来了,便回了房里。见到井夫人,命人上茶之后笑问:「之然呢?可有许久没见到她了。」

井夫人笑道:「去了相府,找芳菲说话去了。」

叶昔昭笑起来,「两个人真是情分很深。」

「可不就是么?」井夫人道,「初时​​也是要我带着她去了相府几次,之后得了空便自己过去。」之后就显得有些无奈,「你说她以后要是嫁了人也是这么贪玩可怎么办?哪个做婆婆的能受得了?及笄的人了,还总是喜欢四处跑。」

叶昔昭忍俊不禁,「不会,嫁了人自然而然就沉稳了。」又顺势问道,「听你说了几次要给之然寻一门好亲事,如今可有结果了?」

「没有。」井夫人啜了口茶,蹙了蹙眉,「我看中的,她父亲看不中;她父亲觉得妥当的,我又看不上。今日就是烦得厉​​害,来与你说说话。」

叶昔昭宽慰道:「缘分未到而已,晚些定下亲事,只当是多留之然一段时日了。」

「那倒是。」井夫人点头附和道,「便是只为她毛毛躁躁的性情,也要多留她两年,否则嫁了人也是让人提心吊胆。」

叶昔昭打趣道:「之然是侯门嫡女,眼巴巴要求娶的人不知有多少,嫁人之后谁又敢委屈了她?我看哪,大抵是你挑花了眼。」

井夫人笑了起来,又说了一阵子话,转而要去太夫人房里。叶昔昭送井夫人出了院门,恰逢孟氏过来。

落座后说了一阵子话,孟氏低声询问叶昔昭:「近来还在服用药膳调理?」

叶昔昭点一点头。

孟氏又问:「调理得怎样了?」

叶昔昭笑道:「还好啊。娘怎么会这么问?看我气色不好?」

孟氏将房里的丫鬟遣走,这才道:「你啊,分明是与我装傻。我问的是你怎的还没个动静?是不是生忻姐儿的时候落下了什么病根?」

叶昔昭敷衍道:「没有。我只是身体底子不好,便想好生调理几年。」

孟氏神色微缓,之后还是叹息:「你总没有喜讯,旁人可少不得想要设法将容貌出挑的女子送到侯爷身边。」

「这些我想到了。」

孟氏又语重心长地道:「子嗣终究是大事,还是抓紧想想法子,快些有喜才是正理。否则,侯爷膝下无子,又无妾室,旁人少不得说你甚至说我们相府不明事理。我也不瞒你,近来已有不少人到你大嫂跟前求情,有意将女儿送到侯府。」

叶昔昭看向孟氏,没搭话。

孟氏苦笑,「你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肯与我说,着实愁煞人。与我说说,我也能帮你想想法子。我识得一个道婆……」

叶昔昭晓得孟氏接下来要说什么,笑了起来,「娘不是想让道婆来侯府吧?不行的,太夫人是一心礼佛之人,府中旁人对这些又​​不上心。我也是不信这些,做那些场面事根本无用。」

孟氏想了想,又道:「那你便想想别的法子,让皇后娘娘帮衬着些——皇后娘娘总不会不在意侯爷子嗣艰难之事,太医拿不出好法子,在民间找找秘方亦可。」

叶昔昭满口答应下来,「娘放心,我会的。」

孟氏心内稍安,这才将这话题结束。

三夫人与蒋氏却是正在谈论这话题——叶昔昭回房之后,蒋氏就过来了。

蒋氏询问道:「毅勇侯夫人长姐可曾来过了?」

「没有。」三夫人看向蒋氏,「我大嫂已与我说过这件事了,我推掉了。」

「……」蒋氏压下恼火,嘘出一口气才耐着性子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忙前忙后地给你想法子,拉下脸来去求你大嫂,你怎么还给推掉了?」

三夫人敛目思忖片刻,「这件事过段日子再说吧。有些事,我要好好想想。」随即保证道,「过段日子我给您个准话。」

蒋氏看着三夫人,满脸的疑惑,因着末一句话才忍着没再说什么,起身道:「这是你自己的日子,你自己总能斟酌出个轻重。过些日子命人去给我传话,到时我再来。我总是来你这儿也不好。」

「我记下了。」三夫人送蒋氏出门,回到房里,坐在书案前,叹息一声。

有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好,细细琢磨这个人的时候,甚而找不出什么缺点,可他依然能让女人绝望。

这么久了,她一心改错,与叶昔昭、二夫人和睦相处,对太夫人尊敬有加。虞绍桓将这些看在眼里,也很满意,终於不再夜夜歇在书房了。

只是……

有时候,她看到虞绍桓看向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成婚这么久,夫君对自己甚而没有一点情绪,没有厌烦,没有喜欢。她在他心里,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日后前程,她只随着他就好,曾经生出的贪心、野心泯灭,她能用来打发时日的不过是相夫教子。可眼下这情形,让她失去了信心,不能再对此生出憧憬。

始终淡泊如水的相处,不见一丝亲昵,一言一行都是出於尽一点点本分。

她已尽力了,试着将他放在心里,却始终做不到。不能像叶昔昭、二夫人一样,得了空就给夫君孩子做衣物,不能心甘情愿地去记挂虞绍桓的衣食起居。同样的,她不觉得自己应该对他好一些。

到了最近,她觉得累了。这桩婚事,一点愉悦满足憧憬都不能给她。

常常觉得,自己彷佛走在一条幽长黑暗的道路,看不到一丝亮光。久而久之,终究是开始生出入骨的疲惫。甚至觉得,这种沉寂如死水的日子,还不如常伴青灯古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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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芳菲回了侯府,去给太夫人问安之​​后,来到叶昔昭房里,闲话时谈及许氏:「最近大嫂很是繁忙,终日迎来送往,出入相府的女眷不断。明日大嫂邀请了诸多女眷到相府赏菊吃蟹,让我过来说一声,望着大嫂拨冗去坐坐。」

叶昔昭笑着颔首,又道:「不知情的,怕是听不明白你这话。」

芳菲也笑,「可不是么,两边主母都是大嫂。」

叶昔昭想到井之然,「听说昨日之然去找你说话了?」

「是啊。」芳菲笑道,「不时就去找我说说话,给我看她又做了什么针线活,或是问我做的衣服配什么裙子首饰好看——是觉得我一度日日看着大嫂,比她清楚你怎么搭配衣饰。因着我已嫁人,她也不好意思再来为这种事前来府中请教。」

「那是个真正爱美的,人也与你一样好看,穿什么都好。」井之然这年纪,正是喜欢穿衣打扮的年纪,叶昔昭也是从那时走过来的,自然理解,便又道,「她若是喜欢样子精致新巧的首饰,你便告诉她,毅勇侯夫人店舖中首饰就不错,闲时不妨前去看看合不合心意。」

芳菲点头笑道:「大嫂说好的,之然不需前去就一定认可。」

叶昔昭便又将乔安首饰铺子所在的地段告知芳菲。

芳菲道辞前,犹豫片刻又道:「大嫂明日去相府,见到面生的女眷,寻个托辞敬而远之就好。」

叶昔昭略一沉吟,「我记下了。」

芳菲回到府中,刚到房里,许氏房里的大丫鬟冬梅就过来了,询问叶昔昭答没答应明日前来府中,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后,笑着告退。

红柳一面服侍芳菲更衣一面道:「长房的用意,夫人怎地没与侯府言明?」

芳菲笑道,「放心,长房无意牵线搭桥,不过是做做场面功夫。大嫂又怎么会看不出。我在中间多说什么反倒不妥,提一句便已足够。」

「无意牵线搭桥?」红柳微微吃惊,「那……」压低声音,冲疑地道,「奴婢可是听说,长房这段日子可没少收那些人的银子——尤其是那几个商贾之家,出手可是大方得很,只求着膝下女儿能进侯府。」

「那又有什么用?」芳菲讽刺一笑,「侯爷与大嫂情深,哪里会动那种心思。再者,长房也不过是敷衍人,真想谋取好处的话,她也不会便宜了别人。眼下不过是因着拿了银子不得不敷衍,我只是怕她日后还会生出别的心思,惹得侯爷与大嫂动怒。」

「可是,长房收了好处却不办事,日后惹得那些人翻脸可怎么好?」红柳在侯府相府间历练已久,又是个聪慧的,已看得清一些事是福是祸。

「这种事上不得台面,那些人怎么敢翻脸。再说了,便是那些人会翻脸,这也是旁人要自掘坟墓,我能有什么法子?」芳菲笑意冷漠,「我已与二爷说过此事了,也曾命人将这些事告知侯爷。侯爷心里有数,我们不需担心。」之后又称赞红柳,「果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如今已明白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奴婢还不是全赖您提点?」红柳笑道,想到别的事情,笑容便渐渐挂不住了,「长房​​最近对我们二房总是明面上和气,私底下使绊子,衣食起居分明是刻意吩咐过管事,处处敷衍,时日久了可如何是好?」

「她是盼着我与二爷先提出分家,夫人亦是。只有二爷搬出去单过,她们才能心安。」芳菲仍是平静以对,「二爷给我的贴补不少,侯府给我的嫁妆也足以不需要相府照顾,我只当已经在单过了就是。你也吩咐下去,不可生出怨怼,有我与二爷呢,不会亏待了谁,平日里也别与人争长论短。」

红柳正色称是。

与此同时,许氏也正在与冬梅说话。

冬梅知道明日要请的都是些什么人,犹豫着问道:「姑奶奶便是见到了这些人,也无用处吧?」

许氏却是一笑,「那是自然,我这不是在敷衍那些人么?真想把那些女孩子送进侯府,当然是要设法让侯爷见见人,让昔昭相见,为的是让她有个准备。来日我帮她为侯爷寻两个通房送过去的话,她也不会恼得当即撵人。」

「啊?」冬梅闻言惊讶不已,「这…​​…这妥当么?」

「怎么不妥当?」许氏目光一冷,「许她干涉相府的事,就不许我干涉侯爷子嗣的事么?相府是她的娘家,我是她的娘家人,帮她找人为侯爷开枝散叶,她该感激我才是。」

冬梅这才明白,「奴婢愚钝,原来还以为,二爷的婚事的前前后后,您并未放在心里。」

「不放在心里?」许氏笑容更冷,「二爷成婚花出去的银子是谁的?是大爷的,是我与涛哥儿的。若非她与太夫人联手将芳菲送到相府,相府又何需大操大办婚事。」

「可是……」冬梅小心翼翼地道,「二爷终究是握着大爷的把柄,不对二爷好些……大爷岂不是会前程堪忧……」

许氏瞪了冬梅一眼,「对二爷好些是应该,我是应在在婚事上给他些体面,可是侯府太夫人又是怎么回事?还嫌他们侯府不够威风么?将芳菲送到相府,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真有心的话,将与侯府常来常往的门第中的闺秀说合给二爷不行么?那样的话,相府的姻亲又多了一家,地位也就更稳固了。」

「……」冬梅没敢接话,这才看出,许氏明面上欢欢喜喜的,可私心里分明是与叶昔昭生了嫌隙。

相府夫人先后退亲两次在前,傻子都能想到这是因着相爷与夫人意见不合,谁家肯将掌上明珠送到侯府?谁又能在明知女儿可能被日后婆婆嫌弃的情形下还有意结亲?说到底,与侯府来往的门第也都是望族,何需巴结相府,又怎么肯委屈女儿分毫?

侯府太夫人分明是忍痛割爱,可许氏却丝毫也不感激……她一个下人都能看明白想得通的事情,许氏怎么就想不明白?

讷讷半晌,冬梅还是仗着胆子提醒道:「侯爷向来洁身自好,又一直夫妻恩爱,这等事……姑奶奶便是笑脸相迎,侯爷知晓后,怕是先恼了。」

许氏笑得戏谑,「那倒是奇了——他能让他的娘、妻子为着相府长远考虑,怎么就容不得我为侯门子嗣繁盛尽一份力?大同小异的事,他的亲人做得,我就做不得?」

冬梅称是,笑着打住话题,为许氏换了盏热茶,心里却是忐忑不已。名门贵妇之间,总是会在谈笑间勾心斗角,她见惯了。可如果这两个贵妇是姑嫂关系,却还如此,闹得厉害了,怕是会有一人自讨苦吃。想想虞绍衡当初的霸道行径,真有些担心许氏会惹祸上身。

许氏却又吩咐道:「你得了空回许府一趟,问问我要爹娘准备的人调教得怎样了。」

冬梅恭声称是,心里却更慌了。所谓准备的人,是许氏让许家寻找的几名女子,据说是花大价钱从外地买来的,容色出众,琴棋书画歌舞样样精通。

转过天来,叶昔昭应邀到了相府。井夫人与井之然也收到了请柬,过来凑趣,叶昔昭一直与这对母女、芳菲、孟氏坐在一处说话,与外人不过寒暄几句,客套却透着疏离。

与此同时,二夫人坐在厅堂,看着柳夫人,满脸无奈,眼神很是恼火。

柳夫人正在苦口婆心地道:「你如今身怀有孕,足不出户,也难怪你不知外面的事。自从皇后娘娘行了册封礼之后,多少官员家眷都想着与侯爷攀上一丝半点的关系。既然如此,那自然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平日里与你大嫂很是亲近,不妨打听打听她有没有给侯爷纳妾收通房的心思——倒也不是说她子嗣艰难,只是侯府家大业大,子嗣越多越好,服侍侯爷的人自然也不妨多几个。若是可能,我们柳家的近亲,甚至於府里样貌出众之人,你推荐给你大嫂怎样?如此一来,我们柳家在侯府的地位就更稳固了——只是指望着你与姑爷……姑爷上面有侯爷,又是庶出,如今的官职已经做到顶了,想再陞官,怕是难上加难,若是有个放心的人到了侯爷房里才是最好不过……」

「娘!」二夫人蹙眉打断了母亲喋喋不休的话语,第一次,显得很是强势,「您这心思还是尽早打消,日后若是为着这件事来找我的话,大可不必。我有身孕,大嫂一直命人仔细服侍着,她待我不薄,我也不会平白给她添堵。」

柳夫人不由一愣,随即才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啊!真是没出息得很!自从进到侯府,便总以安分守己为由,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总这样怎么行呢?你别忘了,你身后还有娘家,你便是不为自己,也该多谋取些好处,日后你兄弟姐妹才能过得更好……」

二夫人再次将话打断:「我想让自己与娘家​​过得更好,一如既往才是正道!」她语气重了些,「当初遇到我庶姐那档子事,您没个主张,我更是六神无主,是谁帮我与您平了那件事?是我大嫂、皇后娘娘与侯爷!大嫂与侯爷若是对纳妾的事不反感,何需帮我?好端端的,我怎么能旁敲侧击地去介入大嫂房里的事?尤其这种事,是书香门第该干涉的?您现在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哪个多嘴多舌地与您胡说了什么?」

「可是……」柳夫人有些气短心虚,用叶昔昭的身子说事,「可是你大嫂生了忻姐儿之后,到如今也快两年了,还没个动静,刚回京时又是消瘦虚弱成了那个样子……能不能再生我看都是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她根本没动过这种心思?你又怎知侯爷心里不急子嗣的事?他是重臣,比谁都明白膝下子嗣单薄带来的隐患——如今在我看来,不过是念着你大嫂当初的好处,不好说出这心思罢了。」

二夫人越听越气,秀眉紧蹙了起来,「那也是侯爷的事,我是二爷房里的人,只需守着二爷安生度日即可。我是侯爷的弟妹,他成婚不久我就嫁入了侯府,还不知道他的品行?真要掺和这种事的话,才是会害了二爷与我,甚至於,连娘家都会因为我而被侯爷厌恶。」她端起茶盏,又不耐烦地放下,「我平日里由二爷指点着,凡事都知道个轻重。这些事您与爹说过没有?若是还不曾说过,便回去让爹告诉您是对是错吧。」之后,她提及了宋歆瑶,「第一位三夫人,落得个什么下场,您没听说么?她当初是安的什么心,您也忘了么?我若是落到那种地步,您就高兴了么?」

「……」柳夫人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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