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绍筠笑意狡黠,「其实,爹也就是做做样子。每次都特别凶狠地说一整日不给我饭吃,可是每次他都会去我房里,给我带去好吃的。」随即又是怅惘的叹息,「细说起来,其实是爹把我惯坏了。」
虞绍衡认同的点头。父亲只得这一个掌上明珠,小时候真是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席间,兄妹边吃边谈,将儿时趣事讲给叶昔昭听,端杯饮酒的速度越来越快。
叶昔昭暗自羡慕虞绍筠的好酒量。
兄妹两个不欲畅饮,点到为止。饭后,虞绍筠拉着虞绍衡的手,「今晚你陪我下几盘棋,说说话,好不好?」
「好。」
叶昔昭唤人为两人备好茶点,观看了一会儿棋局,便去了次间处理账务。别的当家主母大多是一早开始处理这些,她在驾轻就熟之后,则喜欢在晚间处理这些。
一面伏案忙碌,一面听着兄妹二人不时交谈几句,觉得氛围极是温馨,却无法因此愉悦。虞绍衡如今要哄得妹妹高兴,再容易不过。可要他自心底愉悦,却太难了。
处理完手边事,头脑开始晕乎乎的。她对自己的酒量汗颜不已。因着虞绍筠还在,不好回寝室歇息,便伏在案上,本意是稍稍歇息片刻,却很快堕入了梦境。
在一旁打扇的新竹芷兰啼笑皆非,正踌躇着要不要出声唤醒叶昔昭的时候,虞绍衡与虞绍筠相形走进来。
芷兰刚要探手去摇叶昔昭,虞绍筠却摆手阻止,悄悄走到近前,微声道:「我与大哥就是过来让她早些歇息的,不必理会我们。」之后,展臂便将叶昔昭抱了起来。
虞绍衡有点无奈地看着虞绍筠。
虞绍筠一挑眉,「还怕我把她摔到地上么?我可是跟你学了一身武艺的人。」
「别罗嗦。」虞绍衡指一指寝室,「再说话就把她吵醒了。」
虞绍筠促狭一笑,转入寝室,小心翼翼地把叶昔昭放到床上,站直身形时,敛目打量着叶昔昭的睡颜,「真是怎么都好看。」
虞绍衡笑了笑,重新回到棋局前落座。
叶昔昭醒来已是翌日清晨,虞绍衡已经出门。梳洗时,芷兰笑着说了昨夜的事,她听了心里暖暖的。
虞绍筠进宫前一日,是太夫人去寺里上香的日子。因着虞绍衡特地腾出整日时间陪伴虞绍筠,加之虞绍筠眼下也不宜再出门走动,兄妹两个就留在了府中,叶昔昭陪着太夫人去了寺里。
太夫人知道叶昔昭只是好意陪伴,看景的心重过上香祈福,这是勉强不得的。由此笑道:「不必陪着我,去四处看看。」
叶昔昭自知不如太夫人的心意虔诚,陪在左右反倒会让太夫人顾忌,也就笑着称是,带着芷兰转去寺里一面刻着经文的石壁前细细阅读。
是在此时,她听到了乔安的语声:
「你不是说派人监视我么?怎么亲自前来了?」
叶昔昭回眸,见乔安与萧旬意态悠然地走向这里。女子美貌,男子清俊,端端地是一对璧人,可惜的是这对璧人并非情投意合——
萧旬无辜地道:「这种事,还是亲力亲为更放心。」说话时看到了叶昔昭,拱手一礼,「嫂夫人。」
叶昔昭侧身还礼,与乔安相视一笑。
乔安找到了撵走萧旬的理由,「我与嫂夫人一起四处转转,你离我们远些。」
萧旬却不肯走,「你们不需顾忌我,我在哪里见谁都可,无人敢说三道四。」
乔安不耐地蹙眉,「我们说话,你跟在一旁算是怎么回事?」
「你们可以对我视而不见。」
乔安语声转冷,「你既非鬼魅,又非太监,我们怎么能视而不见?」
「……」萧旬眼看着他们就要当着叶昔昭的面争吵起来,忍着气转身去了别处。
乔安抿了抿唇,到了叶昔昭身侧,「今日倒是巧。」
叶昔昭点头一笑,「的确,我是陪着太夫人前来的,没想到遇到了你。」
「久在府中,难免心浮气躁,来这里静静心神。」
之后,两人皆是凝神看着石壁上的经文。这里终究不是闲话家常的地方,方才乔安不过是要将萧旬甩开罢了。
过了些时候,叶昔昭眼角瞥见了一道男子身影,讶然侧目。
男子与虞绍衡年纪相仿,身形挺拔,凤目薄唇,意态透着倨傲。他正凝眸看着乔安,目光幽深黯沉。
通过男子包紮着的右手,叶昔昭猜想此人是钟离炏。
乔安也在这时发现了男子,低声道:「失陪。」之后转身要走。
「乔安。」男子出声唤住她。
乔安脚步一顿,冲疑片刻,看向男子,「做什么?我识得你么?」之后又对身边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匆匆离开。
男子笑意讽刺,「难为你说得出这种话。」
乔安瞥一眼男子的伤手,「废了?」
男子默认。
乔安眼中有了笑意,「寻常人一辈子都不会用左手举筷习字,你日后却要专攻此道,异於常人,可喜可贺。」
男子也不恼,只是漠声道:「毒妇,与那厮倒是般配。」
乔安一笑,明知故问:「那厮是哪个?是将你一手废掉的萧大人么?」
做为看客的叶昔昭,听罢两人的话,暗自啼笑皆非。无疑,这男子就是钟离炏,他与乔安的确是旧时相识,且分明是结怨已深。
萧旬悠然踱步过来,到了乔安身侧,和声问道:「遇到故人了?」
「是。」乔安一扫之前冷淡的态度,柔声笑盈盈地道,「方才跑去哪里了?也不知命人左右照应着。」
萧旬竟也柔声道:「是我疏忽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摆明了是做出恩爱的样子给钟离炏看。
钟离炏凝住两人片刻,转身离开。
萧旬对叶昔昭歉意一笑,「嫂夫人,我们先走一步。」之后便携了乔安的手,「回府!」语气在这瞬间变得冷漠。
叶昔昭看着乔安身不由己地被萧旬扣着手腕快步离开,再看向萧旬分明充斥着暴躁的背影、步调,暗自为乔安捏了一把冷汗。
***
萧旬与乔安相形进到正房。
「都给我滚出去!」萧旬冷声遣了下人,随即看住乔安冷笑,「利用我的感受如何?」
「有么?」乔安漫不经心地说着,安然落座。
「与他在那里见过几次了?」
「今日是首次。」乔安看都不看他,「你不跟去,他也不会找我,连这都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萧旬到了她面前,探手捏住她下巴,让她看向自己,「就如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当初嫁我,究竟是你爹娘的意思,还是你只是利用我报复他——可是理由呢?你与他到底有过怎样的纠葛?他到底为何对你由爱生恨?」
「是我要嫁你。他为何如此,我也不知原由。你在我面前,为何总是忘掉你暗卫统领的身份?你可以去查。」
「我是可以去查,冲冲不肯如此,是不愿面对猜测成真的结果。」
「那就没法子了,你继续猜测就是。」乔安掐住他力道越来越重的手,「这几日都是这般行径怪异,动不动就来招惹我,你到底要怎样?」
「要怎样?看紧你,不会再给你与钟离炏任何接近的机会。」萧旬笑意残酷,「我是越来越弄不懂你的心思,担心你会成为萧府、侯府的累赘——如今靖王府与我们两家恩怨已太重,便是你无心,倘若被靖王府寻机利用,我要如何善后?」
乔安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之后却是平静一笑,「我日后不会再去上香,除了你允许前往的侯府,我哪里也不去。」
「如此再好不过。」萧旬看了一眼寝室,「日后只要我夜间无事,便会回房就寝。你是我夫人,也该尽本分为我开枝散叶了。」
「……」前后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着实令乔安无语。
「有异议?」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