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珊则在这时提醒道:「伤了我兄长的又不是侯府的人。」
靖王妃立时将矛头转向了乔安,声色俱厉地道:「这两日屡次前来问你要个说法,你却不肯相见,架子未免也太大了!?」
乔安语声平静:「妾身给不出说法,伤人的不是妾身。王妃入府,到底是何意?」
靖王妃冷笑,「何意?萧旬一直不见踪影,王府找不到他,只好来府中询问你可知他下落。」
「王妃找错人了,妾身已许久不曾见过萧旬。」乔安环顾室内陈设,「王妃若是想让萧旬略作弥补,看着什么合心意就带回王府。自然,萧旬手下若是不允,妾身也无从阻止。」
「……」靖王妃被这番答对气得变了脸色,「王府如何会将你府中这些个东西看在眼里!」
「如此更好。」
钟离珊看不下去了,冷冷瞪视乔安,「你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在与谁说话!」
乔安抿出一抹不屑的笑容,「妾身有自知之明,知道话不中听,可是男子在外面的是非,王妃、郡主却要找一个妇道人家讨说法,这是哪来的道理?」
靖王妃站起身来,怒道:「看你这意思,是立意要与王府撕破脸了?」
乔安失笑,「萧旬已将世子爷重伤,难不成王妃还指望着两家一团和气常来常往?」
「好,这话你可记住了,来日不要后悔。」靖王妃举步向外,「我们走!」
乔安笑意渐浓,「不送。」
一番扰攘过去之后,乔安与叶昔昭重新落座,丫鬟换了茶点,每个人都是平平静静,彷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乔安抬手指了指茶盏,「夫人尝尝看,这是丫鬟跟我姐姐学着烹制的,倒是有些新意。」
叶昔昭笑着点头,啜了一口茶,竟品出了梅花的香气,不由微微挑眉,「这样的节气之下,怎么会有梅花清香?」
乔安道:「我姐姐最是擅长这些,到底如何做的我没问过。只知在夏日能喝到含着梅花香气的茶,而在冬日却能喝到有着荷花香气的茶。」
叶昔昭由衷赞道:「果真是心思巧妙。」
乔安苦笑。
叶昔昭想,这份苦涩是因为乔宸不能出声言语么?
之后,关家母女到了。
乔安在中间引见。
礼部侍郎夫人蒋氏面目柔和,是看起来就很容易接近的妇人,说话也是温和有礼。
关四小姐闺名四娘,身段不胖不瘦,一双好看的丹凤眼,肤色白皙,脸颊则是白里透红,唇角天生微微上扬,不笑也似挂着笑容。关四娘不是万中挑一的美人,却是再讨喜不过的样貌。
叶昔昭打量之后,心头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她了。为着避免蒋氏觉得她不易相处,闲话家常时,她一直是笑盈盈的。
关四娘则是明显不知所为何来,并不怎么掩饰自己见到叶昔昭的惊讶与仰慕。前两年,风华无双的永平侯大婚时,叶昔昭是多少闺中女子嫉妒、痛恨的人。在如今,夫妻二人是诸多闺中少女无缘见到的,只能通过别人之口想像那对璧人的风采。关四娘也不例外,是以,视线总是不自主地追随叶昔昭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每当叶昔昭含笑看向她时,便会因为肆意打量而露出不安赧然的笑。
蒋氏原本以为今日前来的是侯府老太君,全没料到过来的是叶昔昭。却也很快释然,看出的是老太君对叶昔昭的倚重。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谁嫁给侯府三爷都是一样,日后不见得要让老太君自心底喜欢,却一定不能让叶昔昭反感。
除此之外,蒋氏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叶昔昭高傲冷漠的性情,最重要的是,叶昔昭的确是有资格对人疏离冷淡。可是今日闲谈多时,却只觉得眼前人言辞婉转悦耳,神色温和有礼。她想,可见传言误人,的确是不能放在心里。
乔安在一旁看着,三个人的心思落在她这局外人眼中,自然是一眼见分晓。
蒋氏与关四娘道辞离开之后,乔安送客回来,多看了叶昔昭两眼,笑道:「再过些时日,夫人想必就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了。」
叶昔昭笑着明知故问,「这话怎么说?」
乔安只是道:「女子本该如此,如我这般对何事都不耐烦的,终究是少之又少。」之后便谈及正事,「夫人觉得四娘怎样?」
叶昔昭如实道:「我是自心底觉得很好,可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还要回去禀明太夫人。」
「我明白。」乔安道,「来日太夫人若是有意见见四娘,夫人可将我这边忽略,直接命人把帖子送到关府就是。」
叶昔昭看住乔安,笑着叹息一句:「你还真是对何事都不耐烦。」
乔安被引得笑了,「本就没骗你。」
不知不觉间,两女子说话就随意了许多。
叶昔昭又道:「想让我把你忽略也是不成。太夫人若无异议,我还是要过来请你在中间传话,两家都无异议之后,侯府再请人去提亲保媒——到那时,我才能不再惹你心烦。」
乔安点点头,「好。被你烦着倒也是趣事一桩,尽管随时前来。」
叶昔昭这才告辞。因着与太夫人相处越来越随意,回府后也没回房更衣,便去了太夫人房里。没想到的是,孟氏竟在太夫人房里,两个人正热热闹闹地说着话,进门后讶然失笑。
「昔昭回来了。」太夫人解释道,「丞相夫人可不是来看你的,是专程找我来作伴说说话。」
「是么?」叶昔昭听了这话,很是高兴,脚步轻快地到了太夫人身边,低声问道,「那么,您没背着我抱怨我有多笨多不懂事吧?」
太夫人被引得呵呵地笑起来,抬手拍拍叶昔昭的小脸儿,「你这孩子……我夸你还来不及,哪来的抱怨。方才还在说你这段日子累得人都瘦了些。」
孟氏在一旁看着婆媳两个这般亲昵,自心底为女儿高兴。看看天色,起身道辞,「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过些日子再过来。」
叶昔昭不由叹息,「看看,果真是把我晾在了一旁,见到我就忙不迭要走。」
亲家两个又为之笑个不停。
末了,叶昔昭送孟氏出门。
孟氏携了叶昔昭的手,「看你如今的情形,我是真的放心了。可也不要太累,你可是真的瘦了些。」
叶昔昭柔声道:「刚接过这些事,多少有些吃力。但是侯爷时时帮衬着,已经适应了,您别担心。日后没事还真要不时来侯府坐坐,太夫人如今也没什么事,很是清闲。」
孟氏不由感叹道:「你大嫂是一进相府就如你今时这般,可偏偏你大哥还不能让我全然放心,仍是不敢让你大嫂主持中馈——你大哥若是还如以往挥霍,私底下总与你大嫂拿银两,不需多久家底就空了。我享清福的日子,还远着呢。」
「近来我大哥不是好些了么?」
「好几年养成的恶习,怎能只看朝夕就放下心来?」孟氏苦笑着摇头,「还是要观望个一两年再说。」
叶昔昭赞同地点头,「是该如此。」
「不说你大哥了。」孟氏转移了话题,「你也听说了吧?近来你爹不时在午间请侯爷到相府,两个人一面用饭一面说话,可是今非昔比了。」
「这多好啊,他们和和气气的,我们也就不需担心什么了。」叶昔昭这么说着的时候,在心里腹诽一句:那厮竟不曾提过这些。
「是啊。」孟氏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的首饰匣子,「这是你前些日子让我请能工巧匠打造的物件儿,今日顺便带了过来。」
叶昔昭接过,打开来看了看,眼波分外柔软。
孟氏离开之后,叶昔昭返回去,与太夫人细说了关四娘的事。
「你看着阖眼缘,这件事就算是定下来了。」太夫人道,「让我见见也行,你看着安排就是。」
由此,叶昔昭回到莲花畔之后,就吩咐夏荷,一两日遣人去关府传话。
晚间,叶昔昭没什么事。虞绍衡处理公务的时候,她坐在绣架前绣那副字画屏风,不时与他说说话。
虞绍衡得知她对关四娘印象颇佳,笑道:「阖眼缘是最好。娘也满意的话,秋日就让三弟成婚。」
叶昔昭对此却是另有打算:「还是先问过三弟是什么打算——他最近除去出门应酬,终日留在家中苦读,看起来是有意先得功名再娶妻。婚事先定下来,太夫人就很高兴了,不需急着成婚。」
「有道理。」虞绍衡对此事的态度是怎么都好,「其实就算三弟不是读书的那块料,也不需担忧前程,他只要存了进取之心,就不愁没有出路。就算我不便出面,还有二弟帮他筹划前程。」
「也对。」叶昔昭觉得他这话也在理,「日后我再与太夫人细细商量。」看他就要处理完手边事,去寝室取了件东西,又到了他近前,腻到他怀里,「闭上眼。」
虞绍衡有点意外,「为何?」
「听话就是了。」叶昔昭吻了吻他眼睑,「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虞绍衡也就阖了眼帘,片刻后,觉出颈间多了一样东西,睁开眼来,敛目相看。
精心编织的红色丝线下,是一个坠饰,银质圆环中间,镶嵌着一朵以鸽血红宝石雕刻而成的海棠花。
叶昔昭环住他颈子,「以往也没送过你什么。你喜欢么?」
虞绍衡将坠饰拈起,又细细看了片刻,语声没有波澜:「为何赠我此物?」
叶昔昭很不满地看着他,「你猜不出?」
「我以为,海棠,是困扰你太久的一块心病。」
叶昔昭笑容明媚,「今日我将这块心病丢给你了。你要么也当成心病,要么就如我一般——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