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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防患於未然

叶舒玄说着话,回身找出所说的那副兰花图,「来,你看看。」

「不必。」叶昔昭面带嫌恶。

叶舒玄抬眼相看,愣了愣,「这是怎么了?你往日里不是最喜监赏画作么?」

「这话不假,如今却要因人而异。」叶昔昭正色道,「我不明白,爹为何还这般看重唐家人?」

「这还用问么?我们与唐家是远亲,亦是世交。鸿笑又是我看着长大的……」

叶昔昭出声打断:「那些都是亲事生变之前的事。爹凭什么认为,唐家不会记恨相府退亲之事?」

叶舒玄对这样的言辞很是意外,沉吟片刻才辩道:「谁看不出当初是侯府强人所难?谁又不知你是我真正的掌上明珠?我会拿你的终身大事当儿戏?」

叶昔昭垂眸思忖片刻,极力转动脑筋分析道:「侯爷战捷班师回朝、相府退掉唐家亲事、我与侯爷定下亲事——相加起来不过十余日光景,外人凭什么不能认为爹更中意侯爷这样的乘龙快婿?又凭什么不能认为这是爹与侯爷做的一出戏?寻常官员,在当初的状元郎与永平侯之间,都会选择后者结亲。这些,爹也没想过?」

叶舒玄微一颔首,之后才辩道:「你说的这些也有几分道理,有些闲人暗地里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唐家怎么会这么想?他们一直都知道,我想让你嫁的是才华出众之人,门第不需高,你一生安稳才是最重要。」

「可不论为何,您没有做到。您是官场中人,平日除了与侯爷疾言厉色甚而口不择言,对敌对友不都是和颜悦色?除非真正言行一致,否则便只能让人以为口不对心,为人记恨。」叶昔昭笑容怅惘,「同理,唐家人若是认定这一点,他们不会也不敢与相府翻脸,只会一如既往地取得您信任看重,等待时机到了加倍报复,且可说是傚法您行径。相府有难,侯府洗清干系并非易事,而我们两家又理应是唐家记恨的,一石二鸟,何乐不为?」

叶舒玄脸色变了几变,沉吟半晌才道:「你一个女儿家,能有这些推测、见地,我甚是欣慰。把唐家换成别家,我的确是会这么想,会百般防范,否则,我也不能在官场存活这些年。」

叶昔昭没接话,静待下文。

叶舒玄带着感慨缓声道,「可是昔昭,人这一辈子,真正知己不过三两人,真正合我眼缘的少年人更是屈指可数。我与鸿笑之父自幼相识,情同手足。在你与鸿笑三五岁的时候,我二人便曾谈及结亲之事。自鸿笑到了相府,我便将他视为​​半子,他也从不曾让我失望,待我恭敬孝顺。这些你不会不知情。我就是个性情中人,无法舍弃这些年的情分,亦不能相信唐家会对我暗藏祸心。」之后,他带着困惑审视叶昔昭,「知己情深感天动地之事,我与你讲过不少,你也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而今,你不再相信了?心中皆是出於大局的顾虑、猜忌么?」

「……」叶昔昭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了。知己二字,的确是太多人看重并予以一世信任的,甚而对於很多男人来说,那种情分带来的慰借胜过亲人、名利。没有证据,只凭一番空洞的推测,如何推翻父亲这一不能称之为过错的认知。无奈之下,她只得道:「那么,爹日后对唐家人,也如眼下对侯爷一般,在政务上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么?知己情分、父女情分该是不相伯仲吧?女儿总不会无中生有害得您痛失知己。人心难测,人会变,想来您往日也不会想到我如今会说出这番话。」

叶舒玄眉目舒展开来,笑道:「本就不会与唐家父子谈及政务,闲聊的都是些无足轻重之事。」

「这是笑我杞人忧天了?」叶昔昭笑着点破,继而故作委屈,「您还是没当回事,我说了半晌算是白忙了。」

叶舒玄笑容之中,交织着欣慰与宠溺,「这是哪里话,你是为我好,我怎么会当成耳旁风?日后也会提醒昔寒公私分明,放心。」

「那我就放心了。」暂时是能略略安心了——叶昔昭在心里补了一句,随即告辞,「侯府一早出了点事,我与侯爷得早些回去,过些时日再来。」

「好。」叶舒玄又看向案上的兰竹图,「这贺礼太贵重了,我看看也就罢了,你……」

叶昔昭蹙眉嗔道:「太夫人与侯爷精心挑选的贺礼,您想退回?这是打侯府的脸,还是在打您自己的脸?亏您说得出。」

「我这不是於心不安么?你急什么?」叶舒玄温和笑道,「我听你的,只要你不时回来与我这般说说话,什么都听你的,成了吧?」

叶昔昭这才释然笑开来,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念及一事,回首问道,「爹是不是有一本诗集?所有诗词是您年轻时的诗作。」

叶舒玄讶然,「你怎么知道的?不记得与你说过。」

「没说过我怎么会晓得?何时说的我倒也记不清了。」事实当然是没听父亲说过,是因为那本诗集是前世唐鸿笑弹劾的罪证之一,叶昔昭不等回应又道,「借我几日可好?也让我拜读您当年大作。」

叶舒玄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什么?不过是少不更事时写的诸多荒唐语。」

叶昔昭很认真地威胁道:「偏要看,否则女儿日后回娘家只与娘说话,不理您。」

叶舒玄哈哈大笑,「你敢!」随即自是妥协,「等着,我给你找。」

诗集拿到手,叶昔昭心满意足地离开,又与孟氏闲话片刻,找到二夫人,又命人去知会了虞绍衡与虞绍谦,四个人道辞离开。

回到侯府,到了正房,帮虞绍衡更衣时,叶昔昭闻到了浓烈的酒气,不由蹙眉,「侯爷怎么又喝了许多酒?」

虞绍衡抬手揉了揉眉心,「去问你的好兄长——又缠着我喝了半晌的酒,来来回回问了我不下几十遍——是不是出自真心不再冷落你。」

「他又犯浑了,亏得侯爷耐着性子应承这么久。」

「今日还真是有些醉了。」虞绍衡说的是实话,行径却似给自己找的借口——语声未落便拥住了她,低头索吻,厮缠得她气喘吁吁才罢手,满意地点了点她变得嫣红的唇瓣,「去娘房里点个卯就回来,今日也累得不轻吧?」

「没事。」叶昔昭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转去更衣,期间听闻了一些事:

上午,三夫人娘家人便过来了,与太夫人赔不是。

而下午,三夫人拖着虚弱不堪的身子,由她母亲陪着回来了,向太夫人下跪认错,哭了半晌才回了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