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想:会不会是假的?会不会有阴谋?
申阳的话,恰好说中了他的担忧。
对他人情绪的敏锐感知,让厉桓知晓於歌的善意,但人都是会变的,他知道自己是个闲不住的人,如果惹祸了呢?如果万魔窟的经历暴露了呢?如果其他门派都要他死,师门还是师门么?
於歌很年轻,甚至比自己还小,他这时候做下的决定,真的是深思熟虑的吗?
到底是嫩了些。
见厉桓的神情变幻,申阳心下思量,不动声色道:「我看你还是趁早走了吧,免得死的时候都糊里糊涂的。」
「你只是想我走的时候带着你吧?」
申阳并不否认,而是道:「那你走不走?」他笑得别有深意,属於小男孩的包子脸偏偏被她笑出了阴险的感觉:「如果有人拦你,就说明他们还在看守你,怕你这个魔头出去作乱呢。」
阮朦认真听着,若有所思:「唔,我好像知道怎么挑拨离间了。」
申阳听而不闻。
厉桓心乱如麻。
这房间一片雪白,连窗都没有,里面本只有三个人,此时却有第四个声音响起:「天资又好长得又俊?诚意十足?唔,这好像也没说错啊。」
又有第五个声音笑着道:「可我没有哭着喊着要收徒弟啊。」
「喵喵~」
邵羽和於歌的身影,由虚而实,显现在房间之中。
他们是靠墙立着的,一个怀里还有只猫咪,姿态悠闲极了。
申阳:「……」
厉桓:「……」
阮朦眼含同情:「厉道友,我准备告诉你的。」可惜被你打断了。
厉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不能多坚持几次吗!竟然被打断一两次就不说了!差评[手动拜拜
某人的内心是崩溃的。
#求厉桓此时的心理阴影面积#
他深吸了口气,拘谨地站起来,道:「师父。」
这就是道歉了。
拜师礼未成之时便这么喊,显然是心虚了,正讨好呢。
於歌走到了他面前。
剑修的双眼还是还是那样清澈,有剑的锋利,也有剑的一往无前。
他什么都没有说,却像是什么都说了。
——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又怎么会食言呢?
——他的话就是他的心,他的剑就是他的道,毁诺无异於自绝於道途。
厉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心甘情愿道:「师父。」
於歌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却突然一顿,神色有些奇异:「射月谷到了,同来的还有慧止大师。」
申阳抖了一下。
邵羽也接到了传音,善解人意道:「你去迎接吧,我再和厉桓说几句。」
毕竟是掌门,接待的事情少不了他,於歌便去了。
随意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张做工精巧材料珍贵的椅子,邵羽往上一坐,让厉桓也坐了,才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出声吗?」
「不知道。」
「因为你有一半的几率说想走,」邵羽瞄了他一眼:「你走不走我是无所谓的,但我怕於歌会伤心。」有些话说出来,就会造成裂痕,而真正有了裂痕的东西,无论如何弥补,也不会再完整了。
厉桓有些受伤:「你们不相信我?」
邵羽很惊讶:「难道你很相信我们?」
厉桓:「……」
「信任的培养是相互的,人心需要时间来见证,」邵羽冷静道:「即使我们说不在乎你在万魔窟待过,你也不会完全相信,因为你自己在乎你不光彩的过往。」他一针见血道:「是你在自卑。」
透彻的眸子彷佛一面镜子,轻易地看尽他的内心,厉桓停顿了一下,才反驳:「我没有。」
邵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你说,於歌为什么要收你为徒?」
厉桓讷讷道:「我天资又好长得又俊……」
邵羽刮目相看。
想不到他到现在还这么坚持夸赞自己,也是执着。
「射日观还没有开始正式收徒,刚好又撞见了你这个适合修剑的苗子,身上业力也不算重,我家於歌顺手收了而已,」邵羽神情似讥似讽:「是,你天资高,自己胡乱修炼也到了金丹,但这个世界的天才可不是只有你,於歌也不是非你不可。」
「何况,派中和妖族交往甚密,天元肯定会有卫道士打压我们,你的出身即使不泄露,以性格而言也冲早成个靶子……只有活下来的天才,才是真的天才。」
这话格外轻柔,似是好心提醒,又似乎暗藏杀机。
厉桓心中一颤。
於歌这样的人物,心地柔软,光明磊落,值得任何人信任,被收为弟子,总让他有些飘飘然的感觉;而邵羽思维缜密,以最坏的可能揣测人心,填补着疏漏,却让他落到了实地上。
呼,觉得踏实多了。
↑小厉你有点熊啊,对你好要作死,教训了才听话→_→
「好了,我也去招待客人了,」邵羽把灵猫放进厉桓怀里,带着阮朦出去了,交待道:「跟皮皮玩吧,你们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