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嬴政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叹完这口气,他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嬴政就这么单手撑地笑了一会儿,然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边擡手脱外袍,一边低声道:「今日不沐浴了吗?」
原本徐福都闭上眼了,听他这样一说,倒又顿觉得自己身上有些黏糊。
穿着厚重的礼服,做了那么多琐碎又麻烦的事,怎么会不出汗呢?
徐福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嬴政笑了笑,将宫人叫了进来。
内侍擡着水桶进来的时候,内心是有些不解的,按理来说,擡水进来应该没这么快啊……内侍压下心底乱七八糟的想法,放下水,换了床榻上的被子等物,又捧了新的衣袍进来,随后他们才退了出去。
徐福看了看那桶水。
足够大,完全能容纳他们两个人,从前徐福也的确和嬴政一同洗过鸳鸯浴,但绝不是在这样的时候啊。稀里糊涂地成了秦国王后,这笔账还没和嬴政算呢。
嬴政见徐福动也不动,不由上前两步,问道:「怎么?何处不合心意吗?」
「你洗,我洗?」徐福指了指浴桶。
嬴政笑了笑,一句话也不说,只霸道地突然从背后,将徐福拦腰抱住了,然后便带着他往浴桶的方向过去,一边走,还一边伸手去帮徐福扒衣服。徐福难免地被唤醒了脑中不太和谐的记忆。
他过去和嬴政也并非没有在浴桶里做过的时候,但是……他失忆的那段时日,嬴政就实在太过分了,现在回想起来,哪怕是徐福这样在情.事方面颇爲厚脸皮的人,徐福都感觉到羞耻,实在恨不得把嬴政直接摁到水里去。
其实这时候,嬴政也想将徐福摁到水里去,只不过两个人的目的不一样而已。
徐福刚醒来,又被折腾了一天,能有什么力气?他在嬴政怀中挣紮了两下,最后反而又挣出了一身汗,而且嬴政在他身后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不少。徐福识趣地收了手,反正也挣紮不出个什么结果来,免得到最后,还反把嬴政的火撩起来了。
嬴政抱着他,两个人就跟二傻子一样,在浴桶前站了好一会儿,大约是情绪和欲.望都各自渐渐平息下来了,嬴政方才伸手帮他脱了衣袍。脱完之后,嬴政便松了手也去脱自己的,谁知道才刚一松手,徐福就当先踏进浴桶里去了,还头一次这样不讲气质地,在浴桶里靠了个四仰八叉。
嬴政看了又觉得说不出的好笑,他慢条斯理地脱了衣袍,眼看着徐福都快洗完了,嬴政这才拔腿踏了进去,然后又一手要起身的徐福给按了下去。
徐福冷着脸擡腿要踹,奈何浴桶里不仅施展不开,底部还有些滑,於是只能生生地止住了。
此时徐福倒是觉得,他应该多想一想后世的浴池子,然后让秦国的能工巧匠们,也在王宫中造一个出来,这样就不用两个人硬塞进一个浴桶里了。
嬴政虽然霸道地将徐福压下去了,但实际上他也并没有对徐福做什么,他只是道:「许久未曾与阿福这样过,今日不如劳烦阿福爲我搓背如何?」
徐福不自觉地想到了,在他失忆之后,刚回到咸阳的时候,嬴政上前来给予他的那个拥抱,几乎将他裹得喘不过气。再之后,嬴政总是与他说起心中的难受与惦念,虽然有故意诱哄失忆的他滚上.床的成分,但其中必然也有几分真实。
徐福垂下了眼眸,低声道:「嗯,好。」他扯过浴桶边上搭着的澡巾,斟酌着力道给嬴政搓起了背。
下午在换礼服之前,他们便沐浴过一次,其实此时也只是出了一层薄汗而已,简单冲洗一番便即可,不过徐福捏着澡巾,搓了会儿,倒是不知不觉地忘记了时间,一时间脑子里什么别的也都想不到了。
嬴政什么话也没说,他放松了肌肉,躬着背,完全地在徐福跟前舒展开了。
或许也正是这样的姿势太过舒服的缘故,徐福发觉到嬴政许久没有说话了之后,探过去一看,才发现嬴政睡着了。
不过此时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再待下去定然会着凉,偏偏徐福又不能像嬴政扛他那样,轻轻松松地将嬴政也扛起来,徐福盯着嬴政疲倦又安心的睡容,他看了会儿,然后还是伸手推醒了嬴政。
他可不希望,硬打肿脸充胖子去抱嬴政,结果两个人跟着一起摔了,再摔断骨头,那可就实在成大笑话了。
绝对没人新婚夜这样玩儿的!
嬴政极爲警觉,徐福方才推了他一下,他便立即醒了过来,「洗好了?」嬴政睁开眼,依旧目光灼灼,半点瞧不出睡意惺忪的模样。
「嗯。」徐福应了一声。
嬴政先转了身,捏了一把徐福的脸颊,趁着徐福脸黑之前,立即站了起来。只不过徐福的脸还是黑了,嬴政这个朝向站起来,不是刚好用胯.下对着他吗?
徐福:……
嬴政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还当真不是故意的。於是嬴政只得冲着徐福笑了笑。
徐福没搭理他,自己站起身来,正要迈出浴桶,但是因爲腿没嬴政那么长,稳力也没嬴政那么好,脚下踩着就是一滑,嬴政及时地将他捞住了,直接带着他出了浴桶,然后就这样将光.溜.溜的徐福抱回了床榻。徐福感觉自己彷佛变成了一条鱼。
不过嬴政倒是什么也没做,虽然徐福怀疑他是真的累了,累得有些有心无力,这才放过了这样的机会。
两人拭抆干净身上的水渍之后,才换上了新的衣袍。徐福当然有嬴政伺候着,便最先换好,他在床榻上躺了会儿,才等到嬴政跟着上了床榻。
嬴政似乎是担忧徐福再度将他踹下床去,於是绷紧了肌肉,时刻准备着。
徐福躺了会儿,觉得身边没动静,这不大符合嬴政的性子,於是他小心地偏转了头,借着昏黄的烛火,徐福瞥见了嬴政紧绷着的下巴的,他很紧张?
徐福脑海里瞬间滑过了无数的记忆,他忍不住翻转了身体,然后伸出了手。
嬴政还以爲徐福是要把他给推下去,或者往他身上抽一巴掌,於是也没动作,反正此时顺着徐福的毛摸就好了。谁知道那双手伸过来的时候,径直将他抱住了。
嬴政腰上的肌肉有点儿硬,徐福忍不住捏了一下,还是硬的……而且嬴政似乎反而变得更僵硬了。
徐福有点纳闷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主动抱一下,难道嬴政还不乐意?
徐福往上蹭了蹭,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嬴政的后背上,连同他的面颊,他就不信,这样嬴政还会不乐意?除非他是当真转性了。
其实嬴政哪里是不乐意,他是太乐意了!
嬴政闭上了眼,享受了会儿被徐福主动抱住的感觉,他浑身的肌肉缓缓舒展开来,整个人都彷佛陷入了一团柔软的水中,舒服安逸极了。但是嬴政没能享受上多久,他还是忍不住先转过身来,将徐福抱在了怀中,然后将下巴搁在了徐福的额头上,这样肌肤相亲的感觉,会让嬴政生出一种绝对的满足感。
徐福扭了扭脖子,肚子「咕叽」了一声。
沉默在殿中蔓延开来,最后还是徐福当先开口,「……你没听见吗?我饿了。」
嬴政是沉醉得有些困倦了,迷迷糊糊的,哪里会听见?若是听见了,他早就翻身起来了,他怎么就会允许徐福饿着肚子呢?
不过这会儿嬴政也被徐福的声音唤得清醒了过来,他将徐福抱在怀中,就这样单手撑着床榻坐了起来,高声道:「来人。」
殿外的人都个个竖着耳朵等着呢,此时听见响动,便立即推开殿门进去了,他们却听见他们的王上道:「吩咐人去做些食物来,要性温的。」
宫人们虽然有些错愕,怎么到了这个时辰了,不干正事反而要用食物呢。但是他们一瞥到嬴政怀中的徐福,便陡然想起来,对啊,庶长,哦不,王后睡了许久,自然需要再用些食物才行,若是腹中空空,王后怕是又要犯老毛病了。
很快,食物被送上来。
徐福和嬴政一同拢着衣袍,坐在桌案前用食物,徐福吃得很缓慢,他知道久未进食,绝对不能仓促地往下咽食,更不能吃太过油腻的东西,否则他刚吃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全部吐出来。徐福可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吐嬴政一身。
待到吃了七分饱的时候,徐福便满足了,哪怕还觉得饿,他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嬴政令人撤掉了桌案,再一回头,就发现徐福不知不觉滑落下来,头都靠在他的大腿上了,嬴政面上的神色陡然温和了许多,他揉弄了一下徐福的耳朵,但还是低声道:「地上凉,到床榻上睡吧。」
徐福眨了眨眼,眼里顿时带出了水汽,看上去就像是困极了一般。
二人再度相拥着上了床榻,这次倒是再没什么事来折腾一下了,嬴政将徐福抱在怀中,闭上了眼,过了会儿功夫,嬴政头一次先行睡了过去,徐福迷迷糊糊间,擡起手反环住了嬴政的腰背。
烛火还在晃动。
只是殿中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宫人们蹲守在殿门外,直到天边一轮圆日昇起。
在这样的喜日过后,当然没有谁会不长眼地去打扰了徐福和嬴政。自然,也就没了小朝。
难得嬴政休息了这样久,他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转头去看徐福,这一次,看见的当然不是陷於沉睡中久久没有知觉的徐福了。因爲他转头的动作幅度有些大,於是徐福不自觉地抱着他的腰,往上蹭了蹭,头顶一下子就杵在了嬴政的嘴上。
嬴政当然也就顺理成章地吻了下徐福的额头。
温热的气息靠得太近,徐福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都怪之前的梦境太过真实,导致徐福总是以爲是秦始皇凑近了他,然后便心惊胆颤地等待着,他自己不受控制地反击过去,然后两人再撕一场。
徐福睁开眼,盯着嬴政的脸呆了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事情已经过去了。
徐福收回有些酸麻的手,从嬴政的怀抱中挣紮着坐了起来,冷静地道:「我有事要问你。」
嬴政此时心情正好,自然是什么事都问得,於是他笑道:「什么事?」
「先洗漱用饭再说。」徐福从嬴政身上翻了下去,然后光着脚叫来了宫人,宫人忙不叠地放了新的鞋履在徐福跟前,徐福穿上鞋履,披上衣袍,当先洗漱完了。
随后嬴政才慢慢起了床,此时他的脑子在飞速转动着,他在思考着,如何将徐福失忆期间的事,一笔勾销呢?这个难度似乎……有些大?
二人都洗漱完了,便坐在一处用饭。
昨夜吃饭正是饿的时候,倒是没别的什么想法,但此时,徐福慢悠悠地用着食物,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嬴政似乎趁着他失忆的时候,还把他推倒在桌案上了?粥还洒了一地?
徐福心底写着满屏的「呵呵」。他怎么不知道,嬴政那张脸皮底下,还有这样不正经且极其不要脸的一面呢?
徐福吃着吃着,也就没什么食慾了。
嬴政陪着简单用了些食物,便也不想吃了。
撤掉桌案之后,嬴政当先开了口,道:「阿福如今都恢复了哪些记忆?」
徐福一怔,他原本要问话的节奏全被打乱了。但是徐福也知晓,嬴政心中的担忧一直都没有完全消散,此时最好是将全部的事都与他说一说,好打消他心底的担忧。
於是徐福道:「全部。」他细细思量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告诉嬴政,自己究竟是从何而来。
坦诚,似乎是夫妻,哦不对,夫夫间最基本的准则。
假如嬴政对他不坦诚,徐福觉得自己应当是会觉得不爽快的。
「包括从前在鬼谷的记忆吗?」
徐福点了点头。
现在他脑中的记忆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梳理,徐福已然没有丢失的记忆部分了。
「那还有什么……别的原本不应该属於你的记忆吗?」嬴政低声问道,他的身子微微前倾,能恰好将徐福罩在他的气场之内,这会令对方感觉到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但徐福却觉得他此时说的话,有些怪异。
「没有。」徐福说。
嬴政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徐福心底怪异感更浓,於是他道:「但是我似乎拥有了上辈子,哦不……上上辈子的记忆。」
嬴政笑了笑,神色看上去很是自然,「是吗?这般神奇?」
「是很神奇,我梦见你了。」
嬴政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对劲,这当然没有逃过徐福的眼睛,他心底涌现了一个猜测,徐福忍不住了,立即问道:「你是不是也做了这样的梦?」
嬴政道:「我怎么会自己梦见自己呢?」
「你梦见的是另一个你。」徐福拧了拧眉,「那一个你,对我很糟糕。」
嬴政抿了抿唇,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情绪渐渐变得难辨了起来。这一刻的他,乍一看,倒是有些像那个秦始皇,不过徐福保持住了冷静和理智,他猜测出了嬴政不对劲的原因,於是再度问道:「你也梦见了对吗?爲什么不愿意我想起来呢?」
嬴政面色渐渐缓和了起来,「寡人并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徐福已经能很明显地看出嬴政在狡辩了,这样的事没什么可值得去狡辩,那只有一个原因。
徐福忍不住蹭上了前,如果不是徐福个子矮了一些,那么他此时的动作,看上去就像是强行将嬴政圈住了,「爲什么?」徐福低声问,然后伸手将嬴政抱住了,「因爲你觉得,我会受记忆影响,从而憎恨厌恶你?可你们又不是同一个人。我只认得你,又不认得他。」
嬴政沉默良久,方才擡手反拥住了徐福。
嬴政微微舒出了一口气,「你说得不错,我的确忧心此事,因而并不愿意你想起这段记忆。」
徐福从他怀中挣紮开来,目光紧紧盯着嬴政的脸庞,但是令徐福觉得奇异的是,嬴政并未完全松一口气,他的眼底掠过了如释重负的光芒,但还有点儿失落。
徐福细细思虑了一下。
因爲从本质上来讲,那个秦始皇其实也是嬴政吗?
他们既然会做这样的梦,也有可能,梦中的两个人分别是他们的前世?虽然徐福觉得有些扯淡,可这看起来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徐福不愿再去思考前世的事,纵然是前世,那也应该是和这一世分开来看的。毕竟徐福经历了那一遭梦境之后,实在被那个徐福和秦始皇之间扭曲的关系,虐得有些揪心。
此时若再揪着不放,那不是反倒令自己难受吗?於是徐福干脆地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