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担心扶苏应付不了赵姬,徐福正要站出来,却听扶苏继续用天真无邪的语调,将赵姬的话直接堵了回去,「祖母在说什么?扶苏从来都是只待在这里呀,扶苏很听话,不会乱跑,哪里会看见其他人呢?哦……扶苏只见过一个……」
「谁?」赵姬的双眼唰地就亮了起来。
徐福心中暗自觉得好笑。
他猜到扶苏要说什么了。
「喏,就是他呀。」扶苏转过头,指着宫人手中抱着的襁褓,还生怕赵姬不明白似的,还特地解释道:「胡姬给我生的弟弟哦。」
赵姬的脸色骤然变了,哪怕是在小孩儿的面前,她也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不快的神色来。赵姬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小孩儿给愚弄了,若不是因爲扶苏乃嬴政长子,赵姬深知扶苏地位,恐怕已经忍不住狠狠教训扶苏了。
她原本气势汹汹地转身欲走,但她拉长了的脸上又突然浮现了几分怪异的表情。
赵姬快步走了过去,动作近乎粗暴地将那宫人拽了一把,宫人惊了一跳,差点失手摔了怀中的孩子。赵姬看了看那孩子的面容,顿时神色更加难看,徐福甚至还能隐约瞥见赵姬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赵姬是在失望什么?难道她以爲,那会是她生下的那个孩子?
徐福觉得实在可笑。
赵姬若是聪明一些,若是真爲她的私生儿女着想,她就应该好生乖觉一段时间,起码先博得秦始皇些许的心软,那时再私底下去寻他们的下落,总比她现在大张旗鼓跑到秦始皇寝宫中来,企图从小孩嘴里套话要好。
赵姬的确没有死心,她不相信嬴政会对自己那么狠。
但是再不死心也无法了,她找不到她那双儿女的下落。
她生下来的儿子,真的死了……
嬴、政。
赵姬神色恍惚地从殿中走了出去,也顾不上再对徐福发作了,徐福倒也算是逃过一劫。宫人们恭送着赵姬离开,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一旁有人则是悄悄向嬴政报告去了。
秦始皇这flag立得太快,前一日还跟他提起要避开赵太后,后一日自己就跟赵姬撞上了。
徐福暗自吐槽完,压住想要打呵欠的冲动,又困又饿的,他还是先去吃饭比较好。
他刚一拔腿,扶苏就抱住了他的大腿,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摆,一脸紧张地道:「徐先生,我、我有些害怕……」
扶苏话音才刚落下,那头胡亥就像是要呼应他似的,跟着也哇哇大哭了起来。
都被赵姬吓唬一遍了,神经居然冲钝到现在才哭……
扶苏受到胡亥的影响,擡头看着徐福的那双大眼也变得水汪汪了起来。
胡亥哭得更大声了……
宫人们乱作一团,安抚不住。
扶苏的表情更加可怜了……
徐福:「……」秦始皇你快回来带你儿子啊!
也不知道嬴政是不是真的与他有心有感应,徐福冷着一张脸,盯着扶苏的发旋儿,不爲所动(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终於听见宫人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王上!」
嬴政回来了!
徐福难得一回如此期待嬴政归来。
嬴政跨进殿门,原本脸色阴沉面孔冷凝,却在注意到徐福和扶苏怪异的姿势之后,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怪异起来了。
尽管嬴政生出了点笑意,但他还是口吻严肃地冲扶苏道:「扶苏,还不放开徐先生?」
那头的胡亥直接被遗忘了,他还紧紧攥着宫人胸前的衣领嚎啕大哭,哭得久了,总算获得了嬴政的些许关注。
嬴政微微皱眉,问宫人:「哄不住胡亥吗?」
宫人畏惧地低下头,「胡亥公子年纪小,不易哄……」
胡亥的嗓子哭得已经有些哑了。
嬴政丝毫没有要将胡亥接过去的意思,扶苏弱弱小声道:「他哭得好厉害……扶苏能抱他吗?」
扶苏才多大?要抱起一个胡亥实在太吃力,那宫人脸色发白,也不敢交给扶苏。
嬴政没有要将胡亥马上弄死的意思,当然也不会同意让扶苏去抱。
徐福有些忍不了了,哪怕秦始皇再厉害,他也搞不定俩孩子啊!那怎么办?要是有什么清心咒和消音咒就好了,他一定贴在胡亥的脑门上。
徐福心中叹了口气,瘫着一张脸,伸手将胡亥抓到了自己的怀里。
诶,那个清心咒怎么念的?
徐福从古籍上见到过,不过他觉得十有**没什么用,而且清心咒多出自佛家,佛教道教不两立,他来念,能有用?
徐福还在努力回忆清心咒是什么样的,却听一旁的宫人,诧异地指着他怀中的胡亥,道:「胡亥公子不、不哭了?」
徐福和嬴政同时地低头看去,胡亥的确恹恹地张着嘴打了个呵欠,抽噎两下,便不再继续往下哭了。
扶苏张大嘴,「徐先生比奶娘还要厉害吗?」
徐福:「……」
他只是在抱胡亥的那瞬间,彷佛回到了还在师门的时候。那个时候师门偶尔也会从孤儿院抱来几个小孩儿,他们那个地方较爲落后,手续简陋也可以□□回家,只是许多人都利用这一点,将小孩儿带走后便折断手脚,装成被抛弃的残疾人在街边讨钱。师门有不忍之心,也想要将师门技艺传授下去,便会在经济能力尚能承受的情况下,带些孩子回来收做徒弟。
徐福早入师门,偶尔也会抱一抱那些师弟师妹。
只是他并不怎么喜欢孩子,所以经常抱上一会儿便丢开了。
徐福可没想到,这点随手学来的技能,也能被用到这上面来。
徐福又低头看了怀中的胡亥许久,胡亥连续张着小嘴打了几个呵欠,然后就闭上双眼了,小小的眉头还皱到了一块儿去,脸颊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看上去还有那么一小点儿可怜。
胡亥抓着徐福的袖子便不放开了。
嬴政眉头却不见松开,反倒是更紧了。
他对胡亥别说是喜欢了,不厌恶便是很好了,如今见胡亥霸占了徐福的怀抱,嬴政很快就发觉自己心中有些不快了。
「将胡亥抱走。」嬴政十分无情地命令宫人道。
宫人小心地从徐福怀中将胡亥接走,人倒是抱过去了,就是手还抓着徐福的袖子呢。
宫人露出了爲难的神色,看向嬴政,「王上,这……」
嬴政干脆利落地抽出随身佩剑来,再动作利落地一斩,刺啦一声,布料直接被斩开。
徐福擡起手臂,看着自己破损漏风的袖子,「……」
秦始皇今天是吃了火药吗?
扶苏见状,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他毫不怀疑自己亲爹火气上头很可能会把剑捅自己肚皮上。
扶苏连忙撒开手,小声道:「父王,扶苏去照顾弟弟吧。」说着他就连忙转身,抓着宫人的衣角摇了摇,「我们抱胡亥出去。」
宫人见了嬴政手中佩剑也正忐忑不已,闻言连忙看向嬴政。
嬴政点了头,那宫人才敢带着人退出去。
扶苏和胡亥两个噪音源一消失,徐福顿时觉得头上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徐福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早起顾不上用早膳,他都很容易出现这样的症状,不等嬴政开口,他就先一步道:「王上,能先让我用口饭吗?」
被赵姬那么一打岔,徐福现在都隐隐有些发晕了。
嬴政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叫来内侍,「传膳。」
徐福心底松了一口气。
等到用了一些饭食过后,徐福才擡头看向嬴政,「王上可是有话说?」
「赵太后爲难你了?」嬴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厌恶之色。
「没有。」徐福摇了摇头。在他看来,真正能爲难到他的人,的确没有。他心思豁达,自己也有足够强的能力,他还会被谁爲难到呢?不管是邱机、王柳或赵毅,甚至是如今的赵姬,他都并未放在眼中过。
将他们一一分个等级,不过是从小怪到大怪的过程,但赵姬这个大怪已经被秦始皇打得掉血快掉光了,他还有何惧?
嬴政却不信徐福之言。
在贡阳宫中,他便亲身领教到了赵太后言辞能恶毒到何种地步,对自己儿子尚且如此,若是对徐福,赵太后岂不是更爲气焰嚣张?
嬴政早就用过膳,此时他也未动筷,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徐福的脸。
徐福的性子太过好了。
过分纯善,又直言不讳,不记仇怨,更不屑背地里的手段。如此这般的人,他能自己护住自己吗?
嬴政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怪异的想法来。
若是他,定能将徐福护个周全。
徐福迅速用过了早膳,他放下筷子,喝了点水,忍不住问道:「王上,以后赵太后便一直住在宫中吗?」
倒不是他介意赵姬找自己麻烦,随便赵姬怎么蹦跶都成,他又不傻,怎么会任由赵姬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相反的,他更担忧的是秦始皇。
思及茅焦对秦始皇说的话,徐福便怎么都消不去这股担忧。
有时候他这双眼睛就是太过灵敏了,那赵姬踏入殿来以后,他一眼就看出了笼罩在赵姬眉间的霉运,若是霉运扩大,转变爲死气,甚至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届时赵姬说不得便会出现什么危及生命的意外。◇思◇兔◇在◇线◇阅◇读◇
嬴政与赵姬不合现在已成爲众人心底皆有数的事,到时候赵姬在咸阳宫一蹬腿,嬴政不是便成爲了最大怀疑对象吗?别人心中或许不说,但其余六国呢?其余那些前来投靠秦国的人呢?他们会如何想?如今大行其道的儒家搞不好也会更提前与秦国作对。
既然他已经从赵姬身上看出来,那还是要早提醒秦始皇爲上。
嬴政并不知徐福心中所想,他心中微沉,心道,果然赵太后还是爲难徐福了。
「她会一直住在甘泉宫。」直到死。嬴政在心底默默道。
闻言,徐福只有直说自己所见了。
「王上,今日赵太后前来,我无意中从她身上看见……」
「看见什么?」挥挥手让宫人撤了食具,嬴政转头看向徐福。
徐福也不再卖关子,当即道:「赵太后眉间阴郁,眼角多皱纹,眼底多血丝,这段时间定然日日暴躁难安,我再见她眉宇间笼有黑气……」
「有祸事?」已经熟悉徐福这套说辞的嬴政当即就接了话。
徐福点头,「确有祸事,不知是**,还是自身。我瞧赵太后如今的模样,恐怕很容易出现什么急症。」
嬴政眼底闪过一道晦涩的光芒,「哦?是吗?」
徐福并未发觉到嬴政的不对劲,点头道:「我没有看错,应当是如此的,若是不提早防着,到时候赵太后出了意外,王上……又该如何自处?」
嬴政怔了怔,才发觉原来徐福这一番提醒是爲了他。
他脸色顿时轻松不少,「寡人知晓了,有劳你。」
徐福根本没将这点事儿放在心上。
他吃喝住全是花的秦始皇的,他的本职自然包括爲秦始皇分忧。
嬴政陪着徐福用完了早膳,见徐福的确没有因爲赵姬之事烦忧,这才离开。
等出了殿门,嬴政顿住脚步,突然将门口的宫人叫到跟前来,「等会儿你们将徐先生偏殿里的东西都收拾了,若等到日落后,他又要住进偏殿里去,你们便找个借口推脱了。」
宫人们一脸早知会如此的表情,笑着道:「喏。」
随后便退下去了。
那边用完早膳精神大好的徐福去寻了本古籍来,翻开竹简,里面上书:降头术。
徐福很认真地看了起来。
他真的觉得搞不好秦始皇那张大床被下了一睡觉就会做噩梦的降头呢。
待到日落时分,徐福想要提前用晚膳,被宫人委婉地拒绝了,徐福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这里本就是秦始皇的地盘,他一个客人,哪来那么多唧唧歪歪的毛病?
能吃便吃,不能吃那便等秦始皇回来好了。
好不容易折腾到嬴政归来,两人又一同用了晚膳,酒足饭饱之后,徐福便向宫人道:「带我去偏殿吧。」
谁知那宫人一福身,委婉道:「偏殿里的床被都收拾起来了呢,蜡祭在即,那偏殿里不能再住人了。」
徐福觉得有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自己头上。
他又要和嬴政同床共枕了?他又要忍受那个梦了?
徐福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冷清清毫无变化,他转过了身,对上了嬴政探究的双眼,徐福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
待那宫人退下之后,徐福才陡然想起来。
住偏殿与蜡祭有什么关系?
这两者分明没关系啊!
但是徐福也不可能将人再叫回来了,那宫人会如此说,莫非是收到了秦始皇的命令?秦始皇也没理由拦着他啊。
难道秦始皇爱上了和人同床的感觉?或者是漫漫黑夜,秦始皇一个人会觉得寂寞孤独?
徐福嘴角微抽,觉得自己越想越歪了。
既然已经被拒绝了,那也只有服从了。接受能力极强的徐福只是默默在心中决定,明日还是好好研究一番那降头术吧。不然去找本解毒的医术来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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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个行业跨到另外一个行业是极不容易的,徐福本职是算命的神棍,要让他去研究降头和医毒,途中困难自然是重重的。这令徐福很不解,现代都市之中,处处可见打着活神仙的招牌,言明自己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能算命解签看相,还能瞧风水斩鬼妖。
如此全能,跨界如此之多,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转眼到了蜡祭之日。
而徐福已经备受春.梦困扰了。
夜夜长湿裤满裆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不过到了这一日,徐福就算精神再糟糕,也会强打起来。这仅是出於职业道德,该他做的,那便要做好。
晨起,焚香沐浴。
这是难得一次,徐福比嬴政起得要早上许多。
嬴政醒来时,便能从光影间瞥见宫人爲裸着背的徐福披上衣衫,烛光影影绰绰,晃花了他的视线,他不得不从床上坐起来,却只来得及看见徐福脖子和背上那一小截裸.露在外的肌肤。
徐福脖颈后一点痣,明明是在昏暗的烛光下,但那一瞬,嬴政却觉得格外清晰地印进了他的眼眸之中。
嬴政心中一惊,神情都恍惚了一阵。
曾经做过无数次的梦似乎都与此刻的画面相重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