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露出了鱼肚白,?京城的街道上已是渐渐起了喧嚣,一阵嘚嘚的马蹄声传来,路人纷纷让开了道来,马车摇摇晃晃地压过青石板道,?向宫门方向去了。
车厢内,?李元悯靠在厢璧上闭着眼睛养神。
一旁的倪英眉宇间带着忧色,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他,?心思,?昨日还好好,怎么今早起床便这副模样了,?他原本殷红的唇只剩下了淡淡的一点,目下也泛着一丝青色,像是害了病一般,问过了钱叔,?说是觉寐不调,?一早便熬了些宁神静息的药给他服用。
倪英不由看了看他那尚还看不出什么影子的小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将眼前之人的披风拉得紧实一点。
心间不由暗暗祈祷早日回岭南,?她当真是一点儿也不想待在京城这个鬼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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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场香烛缭绕,木鱼声阵阵,?诵经声此起彼伏,如同一阵又一阵的浪潮,?退却,又劈头盖脸地覆上来。
李元悯跪在那里,?面上苍白如纸,他觉得自己需要去透一口气,这逼兀的烟雾环绕的大殿快要让他透不过气来,?小腹隐隐有着钝痛,他心间害怕,暗自摸了摸,安抚着。
偏生今日太子李元干得了空,也来了道场,跟在大师后一脸虔诚地诵经,众人自更是敛眉屏息,不敢有一丝懈怠。
李元悯张嘴吸了一口气,稍稍换了下姿势,他感觉贴身的软绸小衣都被冷汗浸湿了。
他悄悄探入袖口,摸出了一颗钱叔给他的丸药,嚼碎了吞了下,那丸药泛着几许清凉,一路从喉头润泽了下去,终究稍稍缓和了些胸口的烦恶之感。
余光瞧了瞧外头的日头,快接近午时了,他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头昏脑涨想着,再坚持片刻,便可以歇息了。
可这样时候,时光总是无比漫长,李元悯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跪在墙角,咀嚼着苦涩,一点一点数着时光。
太难过了。
他用手掌稍稍撑着蒲团,让膝盖稍稍松懈些,无力地喘着气,耳旁突然飘过一道细如蚊蚋的声音:“元悯可是身子不适?”
一张泛着油光的圆脸凑近了他,眉眼带着关切一般,却是微微眯着。
此人乃献王李盛德,四十余的年纪,若按着辈分,李元悯还得唤上他一声叔父,可这所谓的“叔父”显然没有半分叔父的样子,昨日开始便找了各般由头寻他说话。李元悯见多了那样幽污的眼神,他藏得再好又如何,李元悯怎不知他的心思,心中厌恶非常,面上却是不显,只摇了摇头:“无碍。”
李盛德见他虽是气色恹恹,却无端端透着一股我见犹怜,病西施一般,他长得像极了他那没让他得手的姬女生母,却更多了些特殊的气质,他说不上来,但叫他百爪挠心。
他余光瞧着远处,太子此刻已不在蒲团上,正起身往后殿方向去了,他瞧着时机正好,便大着胆子一把抓着那雪白的腕子:“这般见外作甚么。”
那略带冷意的腕子入手,但觉得入手滑腻,竟似无骨一般,微微一股冷香袭来,激得他当场心间一荡。
传闻当真不假!
手中的腕子骤然挣脱,李盛德面色微微一滞,浮着些不满,正待胡乱指摘,蓦地对上了一双冷冰冰的双眼,李盛德倒抽一口冷气,那雪白昳丽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毫无血色的唇紧紧抿着,寒冰骤结一般,冷到人心底。
李盛德惊得咽了一口口水,心间重重跳了起来,如何这懦弱的贱姬之子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未等强撑着颜面呵斥什么话来,眼前之人晃了晃身子,扑的一下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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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宫。
兽首铜炉里的金碳发着微微的声响,香炉飘起了嫋嫋白烟,暖香怡人,偌大的宫殿虽不过分奢华,可处处都透着一股雅致,看得出宫主的好品味。
司马皇后扶着额,半阖着眼倚在靠塌上,下首跪着一人,正替她细细把脉。
贺云逸终於收回了手,面带温煦笑意:“娘娘贵体无忧。”
一旁的宫女面上一喜,很快却凝固了,她窥着皇后的神色,悄自舔了舔唇,替她的主子轻声问了出来:“可娘娘如何两月都不曾……”
她面薄,停在了这儿。
贺云逸何其敏锐,当即明了她的后半句,心下斟酌着,终是低声回道:“娘娘这是……经闭了。”
宫女面色一白,慌忙看向司马皇后,皇后恍若未闻一般,宫女不知如何是好,只垂着脑袋,惶惶不安。
贺云逸更是敛眉屏息。
半晌,司马皇后睁开了眼,她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贺太医上回开的养颜的方子,本宫吃着甚好,不若再多开些。”
贺云逸忙应了,轻手收拾着药箱。
外头匆匆进来一个太侍,他拜了首:“娘娘,道场有人晕倒了。”
贺云逸的手停顿了一下,又复动作。
皇后不胜烦扰一般揉了揉额角:“找个太医去吧。”
太子要表孝心,弄了这么个规模的道场磨人,藩王间多有年老之辈,这两日已有两个年纪大的熬不住倒了,故而皇后一点也无惊讶,挥手便让人退了。
太侍应了,忙下去了。
贺云逸收拾妥当,面色无异拜了首:“娘娘,微臣告退了。”
“去吧。”
贺云逸便退了。
皇后坐了起来,宫女便给她倒了泡好的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