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广安王府的大门,?猊烈稍稍停顿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那笔走龙蛇的广安王府四个苍劲的大字,嘴角微微一扯。
他自顾自扣上了护腕,?颇为悠闲地下了踏跺。
很快,石狮子那儿候着的曹纲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走了上来,?他窥着猊烈的神色,舒了一口气,?想来,?今日算好过了。
昨夜,赤虎王不管不顾黑沉着脸策马飞奔出了营地,?唬得他一路跟着去了,?没成想,?他竟是回了王府,这一夜,他在偏院几乎是辗转难眠,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虽不明白什么事由,?但所幸,?这关口是过了。
猊烈看着曹纲眼底的青黑,皱了皱眉,却是没有开口,?只翻身上马。
调转了马头,?想到了什么似的,?侧脸道:“往后一概回府。”
曹纲眉头一抖,忙握拳:“是。”
犹豫了片刻:“大人……那参领府可要继续督造?”
猊烈面色一沉,?恼得正待呵斥一声,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只能忍了下来:“造,?怎么不造?”
曹纲连忙拜首,“属下明白。”
猊烈摸了摸鼻子,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急,慢慢琢磨便是,省得到处出篓子。”
未等曹纲回应,便一扯缰绳,向郊外大营出发了。
***
不到两天,除夕至。
竹爆惊春,笙歌满院。
猊烈安顿好大营,立刻策马往广安王府赶去。
踏进长街,暮色已沉,已经有不少稚童三三两两围在街角放爆竹,街上浮着些烟花灼烧的气息,偶尔夹杂着菜肴的香气,一派热闹的烟火气。
猊烈在这样的烟火气下,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早上那人一边整理着他的腰带,一边嘱咐他快些回来。
他目色一动,不再耽搁,斥了一声,狠狠蹬了一下马肚,快速往王府去了。
广安王府的大门敞开着,崭新的红通通的灯笼显然是刚换上的,门联也贴了新的,瞧着那青涩的笔迹,猊烈一看便知是阿英所写,也不知那人怎么容得她如此胡作非为,唇角不由带了几分无奈的笑意,他等不及去马厩了,直接将缰绳拴在一旁的柱石上,便匆匆地往府门里踏去了。
刚进厅里,便看见里面挤挤挨挨围了一群人,除夕夜,团圆夜,有家室的都被放回去了,留在府里的都是单身的家养府兵,还有李元悯收养的孤儿。
今日家宴,李元悯束着发,并不带冠,身上穿着一身绣着祥云暗纹的月白对襟袍子,笼着一条雪色狐狸毛裘皮围脖,衬得一张昳丽的脸越是出尘。
猊烈喉头一动,不自觉舔了舔唇,缓步走了进去。
李元悯正给少年们发压岁钱,这些孤儿们轮候着给李元悯磕了头,上首之人笑着与他们说些祝福之语,便递上一袋备好的红包,拿到的少年欢天喜地地回去自己的桌案,排在后面的则拔长了脖子,焦心地盯着前面,众人交头接耳,叽叽喳喳的,热闹至极。
身边的倪英眼尖,一眼便瞧见了猊烈,当下跑了上去,一把将他拉了过来,抱怨着:“阿兄怎么这么冲回来?差点错过了饺子,今儿王嬷可是费了大心思,足足做了八种馅料的!”
“哦?”猊烈挑了挑眉应和着,却不甚在意,目光落在了那犹自发红包的人的身上,那个美人似有感应一般抬起眼眸,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只那么轻轻的一眼,又移开了来,俯下身摸着下首一个五六岁少年的头,约莫是说些平安之类的吉祥话。
他在外好像都是这幅永恒不变的风清月白的模样,清贵疏离得叫人不好生出亵渎的心思来,这才是他正常的模样,可同样也是这个人,却曾经在他怀里哭得他的胸襟都是他的眼泪,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如此迥异,全然不像同一个人。
罢了,这幅样子旁人大抵瞧不到了,估计也只让他一个人受着了,他舔着牙抱怨着,却是颇为轻快地跟着阿英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