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再兴缓步出了广安王府大门,?唇边带了玩味似的微笑。
随从已牵着马在石狮子那儿候着了,见自家主子出来,连忙扯着缰绳驱马上前。
“大人。”
他瞧了瞧周围,?又凑近了些,耳语:“大殿下又传了密令来,?可要回话?”
“不,”薛再兴摇了摇头:“拖些时日再说。”
眼瞧着扳倒王贵妃在即,?大殿下倒有些沉不住气了,?疑心生暗鬼,竟忌惮起这远在岭南的美人起来了。
经营十余年,?他的情报网深植西南地域,?那美人没有那般大的野心,?更没有撼动干坤的资本,不过,也不是什么轻易能拿捏的小角色,到底也算自己小瞧了他。
想起方才那一番不动声色的交锋,?薛再兴摸了摸鼻子,?鼻翼间突然闪过一丝幽香,他欲要细细地闻,那若有若无的香气又转瞬间消失无影。听说他的生母也是这般自带体香,?勾得陛下夜夜笙歌……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不由回首望了一眼那苍劲有力的四个烫金大字,?一双利目微微眯起,?露出一丝不轻易察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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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悯看着缓缓阖上的府门,心里不由得沉了几分。
他不信薛再兴是单纯地瞧上他了,?然而念及这些日他频繁地往这边来,又总做出一些匪夷所思又显得暧昧的举动,他不得不提起几分警惕。不过想来,?多多少少有大皇子对他产生几分怀疑的缘故,毕竟他一介卑微皇子,被远封烟瘴之地,却能千里之外,给他送去王朝鸾的小辫子。李元干其人谨小慎微,自得有几分警醒。
他在送去那份罪几书的时候,便知多多少少会引起这一遭了,不过得失必须一起算,比起彻底巩固在岭南的地位,大皇子对他的怀疑,可以算得上小事一桩了。
毕竟他没有那等野心,也对那座龙椅无任何兴趣,如是可以,一辈子不回京,永远在岭南当一个闲散平安的王侯,那这辈子倒也值了。
算算时间,再过一年,那个所谓的父皇便驾崩了,只要扳倒了王朝鸾,想必这至尊之位便是他李元干的囊中之物了,不知他的忌惮能维持多久,但想来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他自不是那等杞人忧天、庸人自扰的人,虽要存着警醒,但也不可一味沉浸在这样对未来诚惶诚恐的心绪当中,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既是如此,那便既来之则安之,见招拆招罢了。
心下一定,便迫不及待匆匆步至书房。
他的心早在方才便开始挠心挠肺地期待了,送了那尊大神离去,这会儿自是脚步飞快。
待气喘吁吁地回了厅中,桌案上已经放着一张熟悉材质的信笺,他像鸟儿一般雀跃地跑了过去,欣喜地将之拿了起来。
稳了稳心神,这才揭去上方的封蜡,取出信纸,小心摊开。
原以为又是常见的那些话,然瞧了几眼,他的脸顿时红了,恼怒似得将信纸一丢,心里燥哄哄想着,竟愈发逾矩了他,居然像登徒子一样提这样的要求。
他究竟要拿……那东西作甚么!
当真是无礼的要求!轻浮!孟浪!倒像是私相授受的臭把戏!
李元悯羞恼地想,我偏不给他,让他着急。
他坐了下来,牛饮一样喝着桌案上放凉的茶水,余光突然瞥见一旁的雕花铜镜里印出来的一张脸,竟是红通通的,他越看越羞恼,心想,都怨他!
他气哼哼地想,如果他站在他面前,他一定要让他认错,低着头,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连碰都不许碰他!
他摸了摸热扑扑的脸,眼睛忍不住又往桌案上一瞧,好死不死的,又看见发黄的信笺上“睹物思人”四个苍劲有力的字,那几个字像活了一样,从纸面上跃起,轻轻飘到他的耳畔,小声细碎地说话,让人痒到心底。
李元悯立时将那信笺恶狠狠地背过去,心里恨恨地想,他不是木讷的很么?只自己说了,才肯写想你二字,怎地两个月过去了,又开窍过了头。
他就这么在原地坐着,待桌上的茶水喝得差不多了,仍还不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