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实在是熬不住了,很奇妙地,他不再感慨他悲苦的两世了,开始兴奋地幻想他的死法。
上辈子死的太痛苦了,锋利的刀割在脸上是那样剧痛,白绫勒在脖子上窒息的感觉又是那样绝望,他冷静、病态又雀跃地想,还有什么快速又方便的死法呢?最好连肉身都毁灭,干干净净的,不留一点在世上。
还没等他想到,一个少年没规没矩地爬上了他的床,将他的衣服全部除了,又除了自己的,然后赤条条的,粗鲁地抱住了他。
“别哭。”
他笨拙地说,因为被当成牲畜,太久没有跟人说话,少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生硬且不自然。
李元悯恍恍惚惚地想着,自己是哭了么,他怎么会哭,他已经又一次规划他的死亡了,本应该像上一世那样,有着轻松的解脱,又怎么会做哭泣这样没用的事情。
但少年身上很暖和,他苦寒了多日的身体得到了熨帖,竟发起抖来,那一瞬间,在外人面前强撑起来的面目,却是一下子碎为齑粉,他身体赤条条的,心上也赤条条的,肆意地在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怀里,哭得狼借一片。
后来,他靠着这么点温暖,一点点咬牙撑过来了。
如今他已一统岭南,再也没有人敢像当年那般随意在广安王府头上踩一脚了。
这么多年,终於是熬过来了。
而当年那个与他身高差不多的少年,已经成长为眼前这样高大俊朗的青年了。
他长成了他最大的依仗,长成了他的前胸后背,也长成了他的一颗心。
“阿烈……”他在宴席上被勾起的不安的躁动渐渐被青年身上的温度给平复下来,如当年十三岁的他。
他只紧紧搂住对方劲瘦有力的腰肢,将脸埋进那汗湿成一片的胸膛里面。
***
清晨。
郊外的大风猎猎,肃穆的郡守军整齐划一地在城门口庄严站立着,城门边上,簇拥着大量围观的百姓,齐齐看着这支军队新晋的主帅登上了高高的告天台,朝着他的将士们喊话。
将士们高举着长矛,啸声震天。
“大风!大风!大风!”
巨大的声浪随身风声传播开来,百姓也跟着呐喊欢呼起来。
十八岁的少年,已经开始逐渐展露头角。
李元悯在随行的护卫下不敢靠得太近,透过车窗的帷帘偷偷地看,他从未像这样脆弱过,自己养大的孩子展翅高飞了,也将他的心给带走了。
远处传来将军们冲天的呐喊,他忍不住撩开帷帐走出来,站在车墩前,远远地了望着,他手里紧紧握着他送的那块他娘亲的虎头玉佩,心碎而迷离地看着他。
他似乎看见他的目光朝这边来了,远远的虽看不真切,但是,他知道必定是他的目光。
阿烈,保重。
他在心里默默道。
肃穆的鸣角声响了起来,军队已经整装待发,猊烈身着铠甲,随行为他簪缨,待万事妥帖,他翻身上马,朝着远处的一个人影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旋即回过头,叱了一声,往郊外奔去。
苍茫的天际,一直孤鹰划过,烟波中,大军浩浩荡荡往边境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成!谢谢大家!虽然今晚有被气坏(笑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