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唐棋乐(1 / 2)

“没有声音了……”

唐棋乐喃喃自语,在一片白茫茫的造化境中来回走动。

“外面怎么会没有声音了?”唐棋乐越走越着急, 最后看着闲灯, 忍不住将他拽起来:“你跟我一起出去看看!”

闲灯双手都是鲜血, 是方才强开造化境结界时遭受到的反噬。锁妖绫早在一炷香之前就从二人身上解绑,也正因为如此,两人心中的不安才会越来越强烈。

锁妖绫是老君的法宝,向来都是灵力充沛的, 但是它现在就如同一根普通的布绫一样, 软绵绵、轻飘飘地躺在地上,一丝灵力都没了。

只有主人出事的时候,自己的法宝才能感受到,闲灯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唐棋乐嚎啕大哭一阵之后,坐到了闲灯身边。

他了无生气地抱着自己的双腿,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仿佛这样就能逃过眼前的事实。

闲灯手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问道:“唐棋乐,你恨我吗。”

唐棋乐道:“你想听我说什么。”

闲灯摸着心口, 手上的血迹也留在了心口。

“想听我说恨, 还是不恨。”

唐棋乐会恨他吗?

应该是恨他的。

原本骊山是从来不招惹修真界的俗事, 也更不会引来这样的杀身之祸。更何况, 老君闭关的好好地, 若不是他出事, 又怎么会出关, 怎么会元气大伤,怎么会撞上天机变,甚至……现在也不会生死不明。

唐棋乐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我怪你有什么用。老君不怪你,我有什么资格怪你?从小到大,她都是喜欢你多一些。”

闲灯看向他。

唐棋乐眼神闪烁,忽然脸色变了,道:“造化镜打开了!”

造化镜能够困住他们的时间不长,现在恐怕就已经到时间了。

闲灯顾不得许多,连忙从造化镜中出去。

老君将造化镜藏到了一棵大树中,两人一出去,没注意到外面下雨,当即被劈头盖脸的淋了一身。

闲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中,往前走了数十米,看到了老君跪在地上的身体,已经生气断绝。

一瞬间,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了头顶,唐棋乐脚步一顿,忽然发狂似地哭叫起来。

唐棋乐猛地往前冲,一时不查,在地上摔了一跤,滚了一身泥巴,狼狈不堪。他嚎啕大哭,从地上爬起来,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恍惚中,闲灯猛地抓住他,唐棋乐奋力想要甩开闲灯的手臂,闲灯颤抖道:“有结界!”

唐棋乐甩开他,挥手就是一拳,但是这一拳没有落在闲灯身上,而是砸在了地上。

闲灯的手还牢牢地抓着唐棋乐,不让他上前一步。老君的屍身边上围绕着一圈天机变的符文,挡住了雨水。

虽然没看到天机变的人,但是想来他们也不会走的很远,只要二人一旦靠近老君,触发了结界,就会被天机变知道。

唐棋乐哭够了,从地上站起来,双眼红肿如核桃。闲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头疼欲裂,心脏钝痛,却冲冲给不出什么直观的情绪。他像是被一把巨大的锁给困住了,他看着唐棋乐,似乎觉得唐棋乐的反应才是正常的,他也应该痛呼、悲鸣,可他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直愣愣地站着,好像魂魄都跟着消散了。

闲灯脚下一软,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

唐棋乐猛地回头,见到大雨中倒地的闲灯,心里一跳,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将闲灯扶起。对方半死不活地躺在他怀中,嘴唇惨白,面色却不正常的泛红,唐棋乐伸手一摸,竟然是发了高烧。

是了,闲灯方才就被天机变的人打成重伤,肩上巨大的一道伤口还没有愈合,此时被雨水一浇,狰狞地翻出了白肉,现下又没有什么止血的药,闲灯的伤口从刚才开始便无人照拂,一直失血到现在,发烧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只怕再拖下去,恐怕有性命之忧。

唐棋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看了一眼老君的身体,下定决心先将闲灯抱起。

老君已经死了,闲灯决不能再出什么事情,否则他……

他该如何,唐棋乐自己也想不下去。

自他懂事起,就一直住在骊山。他父母是谁,唐棋乐全然不知,记事起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老君拉着他的手,问他要不要跟她一起回骊山。闲灯年纪比他小,却是他的师兄,在骊山中无法无天惯了,混帐来混帐去的,见到新来的唐棋乐,找到了做大哥的好处,带着他漫山遍野的疯玩,这一跑,就是十来年。

唐棋乐以为闲灯会一直这么跑下去,老君会一直在骊山陪着他们,却不料,一场变故来的突然,打得他措手不及,唐棋乐一会儿觉得现在是做梦,一会儿又被闲灯愈渐沉重的呼吸声给唤醒。

不是梦,他茫然地流着泪往前走,老君真的死了,闲灯现在的状态也不容乐观,一时间,骊山似乎就只剩下他一个能动的活人。

他六神无主,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里,天机变的结界还在,人一定就在附近,倘若走的慢一步,两人就会被发现。老君拚死也要护着他们,他不能在老君死后就这么把闲灯和自己给暴露了。

咬着牙,忍着巨大的悲痛,唐棋乐背着闲灯拔足狂奔,中途摔倒了几次,摔得手和脚上没几块好肉,被地上尖锐的石头割的全是血痕。

唐棋乐跑了足足半个时辰,体力终於透支了。可是这雨还没有停下,他也没找到什么能避雨的地方,双腿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唐棋乐又摔在了地上。

只是这一回,他面前出现了一双靴子。

唐棋乐手指微微蜷缩,没有抬头,却是从地上的水洼中看到了兰雪怀的倒影。

对方的脸毫无血色,就这么怔怔地站着,半晌,兰雪怀才抱起滚在地上的闲灯,双手慌乱地去探他的气息。

唐棋乐趴在地上,忽然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发狂似的大笑起来,笑到最后又大哭起来,嘶声力竭,双拳捏紧,指甲嵌入肉中,指缝中沁出了大颗大颗的血珠。

唐棋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兰雪怀,声音沙哑地,用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说道:“老君死了。”

兰雪怀的手紧紧地拽着闲灯的衣服,将他抱得更紧。

唐棋乐道:“闲灯现在发烧了,找个没有雨的地方……”

话没说话,唐棋乐也已经到了极限,双眼一黑,摔倒了在了大雨中。

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先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水声。唐棋乐睁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兰雪怀,以及枕在他腿上的闲灯。闲灯和他的外衣都被架在火堆面前烤着,唯一不同的,便是闲灯身上还盖着一件兰雪怀的外衣。

唐棋乐一醒来,兰雪怀就睁开了眼睛。二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开口说话。

外面的瓢泼大雨还没停下,天色却已经黑了,风声呼呼地刮着,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他睡了多久。闲灯的状态并没有好转,哪怕是在睡梦中都没有安稳,眉头紧蹙,呼吸声也十分沉重。

他肚子饿了,看了一眼四周,判断自己正在一个山洞中。唐棋乐嗓子发干,疼的要命,开口问道:“闲灯怎么样了?”

兰雪怀的膝盖一动,闲灯不舒服地□□一声,前者答:“烧没退。”

唐棋乐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走到闲灯身边。他居高临下看着闲灯,又用手去探了一下对方的温度,被他脸上的高温烫了回来。

静谧的山洞中,除了一句话的交流之外,现在只能听到狂风暴雨的呜呼之声。

沉默了一会儿,兰雪怀开口:“对不起。”

唐棋乐放空似的站着,过了片刻才回:“你无需说这句话,闲灯既然把你带回来,骊山就已经搅进了这一趟浑水里面。道歉是天下最没用的补救措施,除了让人更加火大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他顿了一下,说道:“我去外面找点儿吃的。”

三人折腾到现在,皆是没有吃饭。

他拿了兰雪怀的伞,走到洞门口的时候,开口:“天机变还没有撤出骊山,你手上的无字磐石小心一点放好。”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山洞。

一瞬间,山洞里面就只剩下闲灯和兰雪怀两人了。

声音虽然安静了下来,但是兰雪怀的心却久久不能安静。他握住闲灯的手,心如乱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醒来的闲灯。

老君死了。

兰雪怀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的猜测被彻底证实。

他当时听到闲灯是因为跟朋友打赌才来接近他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窖。同时,也反应过来,原来闲灯的种种示好和接近,都是有目的性的玩笑,看他动情,看他出丑,然后将他的一切当做谈资,成为和朋友炫耀的资本。

是了,闲灯这个人,他早该看得出,没心没肺,对谁都爱搭理不搭理,性格也难以捉摸,为何到了他这里,就像一个死缠烂打,无理取闹的登徒子,原来闲灯根本就是戏耍他。

只是知道了真相之后,兰雪怀气急了跑出去,不到一会儿又狠不下心,既盼望对方来找他,又盼望对方不来找他。身上有伤,心里有气,乱走一通之后,兰雪怀在骊山彻底走迷路了,然后,他忽然间感受到了巨大的灵力。

剑光从远处传来,天地色变,必然有大事发生。并且这两股灵力的碰撞时,兰雪怀分明能感受到其中一股十分熟悉,与闲灯几乎是一脉相承。如此强大的力量,除了黎山老母应该没有别人,而另一股灵力兰雪怀也认识:天机变。

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寻着灵力一路朝着发源地狂奔,结果跑到一半,其中一股灵力忽然消失,天生异象,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冰冷的雨珠打在他身上,兰雪怀心中隐隐有猜测,只是他不敢相信老君就怎么陨落了,直到他看到无比狼狈的唐棋乐跟闲灯,他的脚步就顿住了。

想的入神,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大半天。

闲灯迷迷糊糊地转醒,看到了兰雪怀,他渴的厉害,从兰雪怀身上坐起来,不确定的开口:“……兰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