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灯的双手撑在窗户上,勉力站直了身体。过了一会儿, 又用自己的右手抆了一把脸, 往边上一看, 暗道:怎么回事?天黑了?
他想到自己还有一坛酒没喝完,於是嘟囔道:“韩一树,我酒呢?”
一边走一边眯起眼睛,挥手打散了自己眼前的黑雾。
跌跌撞撞地走了半天, 他才找到自己的桌子, 伸手一摸,摸到了圆滚滚的酒坛子。
“对了……”闲灯醉得不清,拍开了泥封之后,没摸到碗,干脆连碗都不用了,抱着酒坛子就往自己嘴里倒酒。一半的酒洒在衣服上,自己喝了一半, 等了一会儿之后,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自己的了。
晕,实在是晕。
不但晕, 四肢还重的跟捆了石头一样, 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
闲灯慢吞吞地放下酒坛, 摇晃着站起来, 撑着墙壁, 扯着嗓子喊道:“韩一树……韩一树!”
喊一会儿, 就要停下来歇会儿, 否则没力气喊下面的话。
闲灯的手已经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只能整个人靠在墙上:“韩一树……你人死哪儿去了……”
说罢,往前走了一步,意料之中,根本没法儿好好走路,刚迈开一步,便摔了一跤。
好在这一跤没摔结实,摔倒一半的时候,胳膊被人拽住了。
出於惯性,闲灯撞到了后面那人的怀中。
“多、多谢……”他云里雾里地抱了个拳,结结巴巴开口:“韩、韩一树……给我死来……我走不动了……背、背我回去……天都黑了,不好、不好走路……”
他越说,后面那人拽着他手臂的力量就越大,抓的他痛了。
“痛!”闲灯皱眉抱怨一声,这抱怨中带了点儿撒娇的意味:“痛死我了……这位兄台……你能不能、放手……”
“兄台”问道:“你喊谁抱你?”
闲灯已经晕的无暇去纠正自己说的是“背”而不是“抱”了。
他一回头,便看到了兰雪怀。
闲灯抓着他的手臂,凑的很近,看了有一会儿,没认出来。
兰雪怀掐住他的脸,面色难看地重复了一遍:“你喊谁抱你?”
闲灯拍开他的手:“你、小仙君……”
兰雪怀望着自己被拍开的手:……
闲灯终於找回了一点本能,连管带爬地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先爬了两步,抱上了一根柱子,忙不迭送地站起来:“完了完了……我被看到了……”
韩一树正好在前面喊道:“闲灯?你人呢?”
闲灯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回答:“我在这里……我……”
韩一树道:“你在哪儿?边上有什么东西?”
闲灯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风雨,连忙道:“我在风雨边上!”
韩一树:……
他就不该指望能从醉鬼的嘴巴里听到什么很切实际的东西。
闲灯说完这话,就站不住了,沿着柱子一路往下滑。
兰雪怀揽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怀中一带,闲灯如同没骨头似的,瘫在他怀中。可闲灯很快反应过来,抱着他的人是谁,他开始软绵绵地挣扎起来,力度不大,却让兰雪怀不爽至极。
“你乱动什么!”
闲灯被他一吼,吓得浑身一跳,勉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我……不见……出现……”
说的断断续续,不认真听还听不太真切,但兰雪怀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几个字,怎么组合都不太像是好话的意思。
无论是“你这人我再也不想见了”、“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还是“不是你说不要见面的吗”,随便哪一句拿出来都能让兰雪怀火冒三丈。尽管如此,他揽着闲灯腰的手却微微松开了一些。
是了,今时不同往日,闲灯自己说过,他并不是断袖,也并不喜欢男人,想必和他接触自然是万般不情愿的。
不过,不和他接触,使唤韩一树倒是使唤的很熟练?
怎么,跟韩一树的关系比较好吗?
闲灯没了兰雪怀的手做支撑,很快就摔在了地上。
兰雪怀冷着脸将他扶起来,放在了凳子上,骂了一句:“醉鬼!不会喝酒就别喝。”
这时,韩一树终於拨开黑雾找到了闲灯,他看到兰雪怀,顿了一下:“兰公子……”
黑雾中,剑光阵阵,想必是陈肃等人已经跟怨煞小鬼打起来了。
兰雪怀见到韩一树身上并未穿外套,只有里面一件内衫扎在腰带里,他目光往下,转过来看到闲灯身上穿的那件与他格格不入的灰色衣服,捏着折枝的手愈发用力。
韩一树察觉到兰雪怀的目光十分不善,不敢往前走,他道:“这、闲灯他喝醉了,我……带他回去?”
兰雪怀冷道:“回哪儿去?”
韩一树这下说不出来回哪里去了。
他识趣地捂住肩膀,说道:“我肩上被那个小鬼咬了一口,现在估计还在流血,也没法儿照顾闲灯了,我看还是你照顾他吧。”
韩一树说完这句话,脚底抹油就想溜。
陈肃在黑雾中喊道:“遭了,让那个小鬼给跑了!”
兰雪怀抬头,果然看到黑雾隐隐地散开。
他低头看着闲灯,对方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趴了一会儿,约莫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又翻了个身。
兰雪怀站着没动,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蹲下身把闲灯给捞过来,然后三下五除二地扒了他的外套,紧接着就把韩一树的外套给扔了,把自己外套脱下来强行给闲灯穿上。
他眯着眼睛,看到自己的衣服出现在闲灯的身上,心情这才好了不少。
闲灯还有些不配合,他此时已经不太清醒了,最后被折腾的没有办法,半靠在兰雪怀的肩上,眼睛微微睁着,却是没什么焦距。
兰雪怀将他打横抱起,黑雾散去,兰舟看到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闲灯。
“这……”
陈肃愣了一下,开口道:“闲灯怎么在这里?”
陈莲生从一根柱子后面跑出来:“我我我!哥!我跟他一起过来的!”
陈肃看着他,眼中分明写着:你怎么也在这里?
陈莲生道:“闲灯说要来喝酒,我们就跟他一起来了,正好外面下雨,我来给你送伞,还没喝多久,结果就出了这件事情。”
门外,哗啦啦地来了不少人,定睛一看,童星、李觅都在。
“仙尊,我们刚才在对面看到这边的煞气冲天,黑雾浓郁,实在放心不过才赶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