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秋抬头看着他,倔强地闭紧双唇。
林凛微微一笑,道:“你本来暗中跟随厉崑仑,见到我们,又看他无果而返,失魂落魄,便猜想车中之人,定是厉崑仑心念所在。於是你便转而跟着我们,欲伺机下手,以便令厉崑仑受制,是也不是?”
琴秋身子微颤,默默闭上眼睛,又睁开道:“你说过,我不欲说,你不会问。”
林凛不急不缓地回道:“我也说过,你若不想说,我替你说,说中了有奖。”
琴秋别过头,一言不发。林凛轻叹了口气,温言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什么苦衷,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
琴秋募地转过头来,厉声道:“没有,我没有什么苦衷,你以为你是谁?我怎样与你何干?快一刀杀了我!省得我见到你们这等衣冠禽兽,伪君子就恶心!”
白析皓脸色一沉,正欲发作,却被一只略带冰凉的手握住。他疑惑地看向林凛,林凛却对他安心一笑,道:“交给我。”
白析皓摇头轻叹,又是宠溺又是无奈地道:“若他再有伤你之意,我便不再轻饶。”
“到时再说。”林凛笑了笑,对琴秋道:“适才我说的,就算不全对,怕也八九不离十,你还欠我一件事。”
“休想!要杀就杀,休想我甘愿受辱!”琴秋不顾一切,嘶吼起来。
林凛安静地待他吼完,方道:“我想请你做的事,只不过请你动筷子吃饭而已。你跟了我们一天,怕也没好好进食,又受了伤,此刻再不吃饭,也不怕积重难返?”他趁着琴秋涨红了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提高声音道:“小宝儿。”
“欸——”小宝儿欢快地跑了进来,笑眯眯道:“主子,唤我作甚?”
“给琴秋公子热热饭菜,都大半天了,该凉了。另外,你让他们单做一碗肉丝面来,”他回头目光柔和地看着白析皓,微笑道:“白爷才刚尽顾着我,怕也没怎么吃。”
这别院占地虽不算太大,却很有些地方建得颇费心思。西面临者一片山坡,上面森森古柏,正值春季,一片苍翠欲滴。天气好的时候,从内院的窗子,便可看到远处青山,高耸云际。附近小溪环绕,流淌过内院外院两处池塘,绿水涟漪,游鱼可数。别院之外不远之处,即为阡陌纵横,若是倾耳静听,也许能闻得那叱犊呼耕,耕田劳作之声,令人心头备感温暖。林凛最爱内屋门外那一处听雨廊,廊下一张硬木太师椅,他命人铺好软垫毯子,每逢春雨润物,必到廊下或坐或卧。听那雨声潺潺,观那生机盎然,只觉前生今世加起来,都没有一段时间,能像此刻这般,诸事不想,只管静静养病,心里身体,全都归於安逸,那些痛楚绝望,此刻回想起来,宛若隔了一片无边的雨林,倒真的,成了前尘往事了。
他这一日又躺在廊下,正昏昏欲睡之间,却觉身上一暖,知道有人给他体贴地盖上防寒的东西。不知从何时起,坐卧的地方,总铺有柔软温暖的被褥;吃饭的时候,总有变着花样,既可口又有益的膳食;伸出手去,总能触到一锺温度正好的东西,不是茶水,便是汤汁;如现在这般睡着了,必定有人拿了大裘锦被,将自己紧紧包裹住。林凛也是锦衣玉食惯了的人,但却不得不承认,从未有谁,对待他到如此地步,几乎每一个细节,均替他考虑周到,几乎每一个考虑,都出於他舒适与否。
他微微一笑,闭着眼睛安静呆着,果不其然,不到一会,便觉身子一空,被人打横抱起。白析皓生怕他露天睡得久了,会有症候,往往待他睡着了,便将他抱回房去。林凛此刻靠在他温暖的怀中,鼻端闻得那熟悉的药香,忽而觉得,连那廊外春雨,都没了寒意,只有从那人身上传来的丝丝体温。往常若不是他倦极病极,否则如非必要,他一般都会拒绝这样被一个男人抱来抱去。可是今天,他纵使神智清明,却忽然觉得份外惬意,惬意到不想起来。
他乖乖地闭上眼,任由白析皓将他抱着穿过回廊,回到房内。在接着身下一软一凉,已经被放上床榻。那人轻柔地扶着他的头,靠上特地为他缝制的缎面绣花填棉枕头,再替他盖上被子,紧接着,暖暖的手指拂过他的脸颊,耳边听得那人轻声叹息,林凛心里知道,白析皓这是要出房,忙他自己的事了。
只是在这一刻,兴许春色撩人,兴许春雨思愁,茕茕孑立的滋味不愿再尝,他募地睁开眼,情不自禁拉住了白析皓的手。
“怎么了?”白析皓微微一吃惊,随即坐下,微笑着轻抚他的额头,柔声道:“又做噩梦了?莫怕,我在这看着你睡,可好?”
林凛尴尬地放开他的手,微觉赧颜地侧过脸,道:“没事,只是一个梦,你,你有事便先去吧。”
白析皓蹙眉道:“好好的,怎的又做起噩梦?莫非最近的方子,我减去二味药不妥?”
林凛面子上愈加过不去,将脸埋进枕头间,轻声道:“我真没事,你去吧,甭理我。”
半日悄无声息,林凛以为白析皓已走,便叹了口气,转过头,却不留神,一下撞进白析皓似笑非笑的眼睛。林凛呆了一呆,随即一笑,道:“白神医看起来甚为清闲。”
白析皓却一言不发,两根手指搭上他的脉搏,听了一会,方笑道:“雨季阴冷潮湿,林公子可愿赏脸,与在下同游一驱冷的好去处?
“什么地方比得过自己的床?”
“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