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与白析皓虽因墨存而心存排斥,但心底却也敬重这位率性而为的神医,那时二人俱为沈慕锐与萧墨存的定情而伤心失意,白析皓用情太深,致使他失魂落魄,无法再对着那人,只能黯然离去;而他却因皇命在身,即便心底苦涩难当,却也只能强行压抑,到得后来,索性一头扎进事务当中,却也未曾不是一种逃避。没想到此番再遇白析皓,却早已物是人非,那人心爱的沈慕锐,被自己带去的骁骑营精兵万箭穿心,落入江中,而那人也至此伤心过度,那么宽仁恭谦一个君子,却对自己厌恶仇恨,再不假於颜色。
一切已然晚了,厉崑仑看着白析皓步步走近,眼底却是无尽悲伤,一切已然晚了,我是如此,墨存是如此,你又何尝不是如此?若是让他得知那心心念念之人,此刻就在楼上,被迫偎依於另一男人的怀抱之中,只怕白析皓会奋不顾身杀上楼去,拼死也要将那人夺回来吧?厉崑仑叹了口气,这等率性洒脱的作为,却是自己万万也无法做出,他绷紧脸,半响,才说出一句:“白神医,别来无恙。”
“有劳厉大人挂念,白某一切安好。”白析皓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伸手快如闪电,一下将那名医官手中的方子夺了过来,匆匆略过,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讥讽,道:“病人之前中了毒?奇经八脉受了损?又有寒症?不对,这么重的剂量,当时还受过内伤?”
那医官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半响才结结巴巴道:“你,你如何得知,你,你是何人?”
“我若不知道,这天地下便无一人知晓了。”白析皓傲然答道,将方子随手一揉,丢入大堂火盆,那医官吓得跳了起来,冲过去捡,那纸张遇火即焚烧殆尽,哪里还能捡得回来。那医官急得跳脚,指着白析皓的鼻子大骂:“你,你,你这刁民,烧了我太医正的方子,你,你拿命也赔不起••••••”
白析皓轻轻一笑,道:“这等医不了人,又救不了命的方子,要来何用?”
“我我我,厉将军,”那医官转头对厉崑仑道:“请您下令抓了这闹事的刁民,我立即上去请王大人再开一个方子,不然耽误了事,你我都吃罪不起啊。”
厉崑仑却道:“稍安勿躁。”他朝白析皓抱拳道:“请白神医重开一张救人的方子。”
白析皓疑惑地看了厉崑仑一眼,道:“什么人竟能劳动厉大人来请我?你的主子是谁?是男是女?多大岁数?因何得了有了这些凶险之症?”
厉崑仑沉吟一会,道:“是皇上将纳的,美人,却,却被宫中其他人嫉恨,因而••••••”
那医官诧异地看了厉崑仑一眼,正要说什么,却被厉崑仑冷冽的眼神吓得一句也不敢多说。白析皓没有生疑,却低头想了想,忽而一笑,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柔和忧伤,自言自语道:“若是他在此处,这件事,必定要我管。也罢,我就做回好人,你过来。”
他朝那名医官招招手,医官狐疑地回头看厉崑仑,厉崑仑以眼神嘱咐他过去,他不敢有违,虽然别扭,到底老老实实地将萧墨存此时的病症与白析皓交代,白析皓越听越是皱眉,沉吟半响,道:“此等弱症,已非寻常药剂可除。这样吧,我这里有才刚炼制的药丸两枚,是我前段时间特地进西域采集秘药得来,你们去送给那个主子服下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玉瓶,倒出两粒红彤彤的药丸,目光温柔地道:“也是你们主子运气好,病症与我为之炼药的人相似。此药不能去了他的病,却能缓和他的症状,令他多个三五年时光。想必大内也是名医荟萃,多个三五年,也许能想出解救法子来。”
那医官还在狐疑,厉崑仑却一把接过,深深作揖,道:“白神医,大恩不言谢,算厉某人欠你的。”
白析皓苦笑一下,道:“欠什么,我只是看这病人与他相类,一时起了恻隐之心罢了,你不必谢我。”
厉崑仑一震,哑声道:“你,你还要去寻他?”
白析皓点点头,道:“送药过去,送完就走。”
“若是,若是再也寻他不着呢?”厉崑仑冲疑着问。
“寻不着,便一直寻下去,”白析皓语气悠远地道:“想来那个沈大侠,也不至於神龙见首不见尾,见到沈大侠,便终究能见到他了。”
厉崑仑动了动嘴唇,终於什么也没说,只抱拳道:“白神医,厉某人终究欠了你,来日,你若要讨回,便尽管来吧。”
白析皓笑了起来,道:“行了,不过两个药丸,若不是炼制不易,我还可以多匀几颗给你,不用说得多严重。”
“如此,后会有期了。”
“恩,再会吧。”白析皓摆摆手,转身走回自己在楼下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