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珠微微一愣,继而笑道,“当时是这么想的。只是后来想到背井离乡之苦,又作罢了。”
雁回本来就猜测她所谓的想出国,有几分是想故意刺激燕西的意思,听到她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笑道,“确实如此。外头再怎么好,总是比不上家里的。虽然平日里也抱怨,真到这时候,又舍不得了。”
秀珠听她感慨,这才想起来雁回也是离家入京求学的,便有些歉意地道,“倒是不意之间,提起了Miss金的伤心事,是我失礼了。”
“那倒也谈不上伤心。”雁回笑道,“再说,背井离乡固然有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怎么说?”秀珠感兴趣地问。
雁回说,“在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最是讨厌家里管束,一旦背井离乡,家人都不在身边,岂不是绝对的自由了?光是这一点好处,就足以胜过任何其他。”
佩芳伸手点了点她,“你这话,幸亏没有当着冷太太的面说。”
雁回吐了吐舌头,“我这话没有鼓动谁的意思,只是从个人感受来说,独居确实要自在很多。”
“这话我是赞成的。”秀珠说,“现在都是提倡小家庭,还不就是因为这样一来,就少了上人的管束吗?我是好在跟哥嫂一起住,他们一向是不管我的,若不然,只怕也受不得管束。”
於是便就这个问题议论了起来。
清秋坐在雁回身侧,安静地听着。现场四个人之中,她是唯一一个“不自由”的,所以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其实这种“不自由”,几乎贯穿了清秋所有的人际交往之中。以前她以为是因为贫困才让自己局促,但现在,身处西洋饭店的包厢之中,听着其他人议论“文明”和“开通”,清秋开始渐渐意识到,其实是因为她本人与其他人并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虽然已经极力求新,然而旧式教育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却始终不能完全抹去。
因而对於许多场合、许多交际、许多话题,也就会像现在这样,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
这种感觉本也不是第一次有,可是今日,清秋却感觉尤其地难受。也许是因为,此刻正跟雁回侃侃而谈,似乎总能接得上她的话的人,是白秀珠。
她对於白秀珠,本来就有一种难以宣之於口的酸意。最早是因为知道燕西有这样一个门当户对、关系又很亲密的女朋友。后来是因为雁回和秀珠跳的那一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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