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说:“他来了我就认识了呗,再说阿凉叔叔都叫他名了么,我咋能不知道。小李子成天跟我耳朵边念叨他大哥呢。”
石玲咬了咬唇,略显严厉地说:“你以后可不许再往你阿凉叔叔家跑了,虽说你大壮叔叔与阿凉叔叔跟咱家没啥说的,但你如今也是个半大个姑娘了,总往别人家跑外人要议论的,那可不好。再说这张赫知来了,你们俩年纪相当,你更不能去。”
妞妞闷闷地说:“知道了娘。”
当天晚上,叶乘凉便跟张大壮说:“我说大壮,咱儿子喜欢的姑娘是石玲嫂子家的妞妞,你说好不好?哈哈哈,真是合我意。”
张大壮本来在脱鞋,这会儿听得有点儿懵,“他们俩什么时候见过?”
叶乘凉也不太清楚,便猜想着说:“约莫是赫知头几回来偶然见过妞妞吧,不过他嘴巴严实,当时没跟咱们说呗。但是这事儿我看成,我今天问他了,要不要去跟妞妞家说一声,结果这小子真没反对。”
张大壮沉默片刻,“那这事回头你先跟石玲嫂子探探口风,我估摸着妞妞这丫头应该是没说婆家呢。不过这村子里有不少人家都中意她,还有妞妞的几个舅舅们也都说过以后得给这丫头说个好人家,我猜约莫是都有人一早打听过。”
叶乘凉自然知道有这回事,毕竟这村子里啥消息都藏不住。但是有个问题他挺担心的,“可是你说万一咱儿子以后变卦了可咋办?他们毕竟也才十一二岁,还没完全定性呢。”
张大壮一听便笑了,“急什么,就算这事真成了,离着孩子们成亲还得好几年呢,不过是让你给石玲嫂子说一嘴,这样以后两家人心里都有个数。”
叶乘凉一想倒也是,便就不再想了。谁知张大壮脱了鞋一上炕就把他给搂住了,压到他身上说:“这要是换作别人家,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家里人还得给琢磨着娶媳妇儿呢,到了我家你倒是开始愁上怎么给孩子娶媳妇儿了。”
叶乘凉无语,“能不能歇一天?!春天都过去了你怎么还这么精力旺盛!”
张大壮不理他,继续在独属於他自己的地里种庄稼,寻思着反正容小桥走了,大儿子也睡到了奶奶那屋,那他还不赶紧趁机会吃饱喝足?
於是第二天,被灌溉过甚的叶乘凉在去白有生家的时候腿有些发软,好悬没啃泥汤里,因为这天正逢下雨,村里的路坑坑洼洼的不太好走。
白有生两口子带着一双儿女正坐在屋子里摘菜——主要是白有生跟妞妞摘,石玲抱着儿子哄着,见叶乘凉进来,白有生愣了愣,“阿凉,怎么赶下雨天过来了?”
叶乘凉收了伞才说:“就雨天有些空闲,再说平日你们也忙,哪有空好好说说话。”
妞妞放下菜把手往围裙上抹了抹,“我去给阿凉叔叔弄点吃的来!”
要是以往叶乘凉肯定就拦下了,但是这次却没有。他见妞妞出去了,赶紧说:“白大哥,石玲嫂子,我就是想问问,妞妞这丫头有婆家了么?”
白有生跟石玲没想到叶乘凉是为了这个来的,好一会儿怔忡,才由白有生说:“还没呢。倒是有不少人家过来问,但是她还小,我跟你嫂子便没定下。这两口子过日子还是要知根知底才好,我们就寻思着再过两年再说。”
石玲问:“阿凉你问这做啥?”
叶乘凉说:“我家不是有个半大小子么,所以我才过来打听打听,谁让我稀罕妞妞这丫头,她合我眼缘。”
石玲跟白有生对视一眼,随即噗哧一乐,“是那叫赫知的孩子么?我先前看着了。好像不太爱笑,但是一笑起来可把周围都照亮了似的。”
叶乘凉点头,“恩,就是他。其实孩子们还小,说这些事是有些早了。不过我这不是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么,谁让妞妞这丫头生得好又懂事,所以我跟大壮商量过就决定厚着脸皮先来问问你们,这好歹心里有个数。”
白有生说:“往后来往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你急啥?”
叶乘凉一听就明白了,白有生跟石玲对他跟张大壮的印象是没得说,但他们这大儿子毕竟才来村子,所以总归要了解一番再说。为人爹娘的,这就太容易理解了,而且也十分说得过去。
这时妞妞端着一碗洗好的草莓进了屋,直接往叶乘凉前头一放,“阿凉叔叔你吃,这草莓可甜了。”
叶乘凉起身说:“好孩子,你留着吃吧,叔叔家里的树莓也能摘了,你有空就过去。”
白有生见叶乘凉这是要回去了,忙说:“阿凉你再坐会儿,急着回去做啥?”
叶乘凉摆摆手,示意孩子都回来了就先不多说了。不过他一起身白有生也跟着起身了,把人送到屋外头时,低声说:“赫知那孩子我看过,不错。不过你嫂子她娘家有亲戚前不久托煤婆过来提过一回,所以眼下这事还不能定下,不然你嫂子可不好做了。”
叶乘凉点头,“那我明白了,白大哥你回屋吧。”
看来石玲跟白有生并不是很钟意那家人了,叶乘凉心里有了谱,回去的时候脚步都变轻快了,不过今天这事他只跟张大壮说了一嘴,之后再没提。而张赫知也没有再问。
如此又过了两日,米素清要教孩子们念书识字的消息就在红沙村里传开了。一开始大家都不太认识这人,也有些排外,便都持观望心理,只有少数的几家跟叶乘凉十分交好的把孩子送过来,其中就有先前被张广山的孙子打过的庄平,以及孙二猛他媳妇儿娘家姐姐的孩子。
妞妞倒是想来,但是被她娘喝住了,说女孩儿家在家里绣绣花做做家事才是正经,学什么字?又不能考功名。妞妞郁闷得不行,却也不敢违背她娘,只好在家里帮她娘看看孩子,或者去摘个菜做个饭啥的。
如今天暖和,米素清就在以前庄老秀才讲过课的那棵老树下带孩子们学习,张行知跟张谦知,张理知,每人坐个小马紮,庄平跟孙二猛的外甥李有德也坐在小马紮上。这东西是自备的,家里的父母亲说了,这位叶夫子不收他们束修,所以眼下也没有正经的学堂,但是只要有心学知识,叶夫子便能教他们好多东西。
米素清为人风趣,课又讲得好,孩子们便很快都喜欢上他,於是渐渐的,自备小马紮或者凳子过来听课的孩子们就多起来了,那些下地干活的村里人也在路经这一片室外学堂时对那位叶姓夫子露出感激的笑容来,更是有人时不时给司徒尘飞家送些吃的东西,因为大伙现下都知道了,叶夫子就住在司徒大夫家。
司徒大夫出门之后许久都未曾回来过了,有人甚至怀疑这里的房子是不是早已经卖给张大壮,但是张大壮跟叶乘凉都说那是没有的事,说以后司徒大夫应该还是会回来的。
其实村里的人也是有些想司徒尘飞了,谁让这人平日里嘴巴坏,但医德不错呢。不过好在,司徒大夫走了,却有云清大夫可以给大伙看诊。虽然云清大夫“不会”说话,但是看诊看得不比司徒大夫差,那些穷苦的人家来看病,连药费都不收了,可比司徒大夫那只铁公鸡大方得多呢!
这日,叶乘凉跟张大壮觉得是时候了,便确定好了要买哪一片宅基地之后,一起找上了张广山,他们要把院子继续往东扩,这样一来就需要再买上一亩地才行。不过两口子心里有数,张广山这死老头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把地卖给他们,哪怕这地目前是属於公家的。
张大壮跟叶乘凉猜的不错,因为他们一进屋,张广山就把脸拉下来了。作为里正,张广山早已知道村里那个叶夫子是叶乘凉跟张大壮带回来的,而且教孩子们学习分文束修都不收,这不是成心跟他对着干么?!现在学堂里剩下的全是张氏的孩子了!
论辈份,张大壮跟叶乘凉应该称张广山一声三老爷,但是张大壮跟叶乘凉俩人都没这想法。事实上要不是因为买地非得经这老头子同意,他们连看他一眼都觉得不屑,但眼下就是这么个情况,地必须得买。
张广山听了张大壮的话便说:“这地倒是其次,可是大壮啊,你们带回来的那位夫子,他无任何功名在身,连童生都算不上,你们怎可任由他在村里教孩子们学识?这万一要是教错了,责任还不在你们身上?”
叶乘凉说:“里正您实在多虑,叶夫子虽无功名,却也见多识广,教孩子们认个字而已,又怎会教错了?”
张广山冷哼一声,“见多识广?我看也未必。再说那老树下可是村里人来来往往之地,又不是他自个儿家,他在那里教孩子们识字占着路算怎么回事?”
叶乘凉点点头,“那我明儿个便让叶夫子不要再在那里教孩子们了。”
张广山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如此甚好。不过那地你们还要再等上些时日了,早先已然有人过来留了订,许是要买那块地,人家要是买,你们就只能再另择一块了。”
张大壮压根儿就没听说谁要买那块地,但是张广山说完之后居然真的拿出了一张订契,并且连订钱都在上面了!但最让张大壮跟叶乘凉惊讶的却不是上面少得可怜的钱数,而是订契上面的买主名字居然是张大力!
个王八羔子,居然敢跟他们玩儿这一手!
叶乘凉跟张大壮无功而返,却并不打算放弃那块地。不过既然张大力敢在背后跟他们玩儿计谋,他们自然不能不接招,於是当天下午,原本在老树底下听叶夫子讲课的孩子们全都回去告诉了自家的家长一个坏消息:张里正不让叶夫子在那儿教他们识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