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又从医箱里拿出一个布包,里前排列着一排闪着寒芒的银针。众人看这排银针,便知道她要施针了,皆是关心地伸着脖子往里瞧。
「你们都出去。」虞月卓突然对母亲和妹妹说道。
姚氏看着儿子完全换了个表情的脸,觉得有些陌生。或许她习惯的是那个笑得高雅随和的儿子,而不是这个三分冷戾七分煞气的男人,让她不敢违背儿子的意愿,只能叹了口气,安抚地说了几句话后,由着女儿扶着出了外室。
姚氏坐在偏厅里,手里捻着佛珠,默默地念着佛号以此平熄心中的不安。
半晌,姚氏低声说道:「月娟,你大嫂这是怎么了?中什么毒?听他们的话,似乎很严重。」
虞月娟脸色掠过几分忧虑,想起在莲花观寺遇到的凶险,心有余悸。听到姚氏的话后,勉强说道:「娘,我也不清楚,估计是上次去莲花观寺时被那些歹人害的。」
姚氏又念了句佛号,想起刚才容颜的话,再次将声音压低了,「月娟啊,你瞧你哥那样……若是玉茵有个什么,他会不会……咱们要不要……」
「娘!」虞月娟打断了姚氏的话,双目紧紧地盯着自己娘亲,认真地说道:「娘,你这话千万别让哥哥听到,会很严重的。还有,娘你最近与姚家的人走得太近了,我并不是阻止你与姚家的人交往,但要适可而止,别人家说什么你都相信。」
姚氏有些讪然,自然懂得女儿的警告。虽然她只是姚家的一名庶女,但姚家到底是她的娘家,未出阁前,她与姚家的一些平辈交情也有几分。今年伊始,以前在姚家的一些姐妹们给她发过几次帖子请她过去相聚,来往得多了,以前的情谊彷佛也拾了起来,让她的心比较宽慰。当然,也不只是相聚,有时候也会说一些各自的家庭经儿女经之类的,这种时候不免会受到些影响。
虞月娟是看得最明白的人,只是她为人子女哪能干涉母亲的事情,所以有时候随着母亲一起去参加那些夫人们的宴会时,看到那些人笑脸下的算计,心里说不出的厌恶。而她这个性子宽厚又柔软的母亲,最容易受她们的影响挑唆,实在让她很想叹气。
对阿萌这个大嫂,虞月娟早已认命地接受了。不接受也不行啊,看她哥那模样,阿萌都被她哥宠得没了形,两人的感情好到让她这作妹妹的都有些吃醋。虞月娟也知道,别看她哥平日里一副温文尔儒极好说话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很难缠的人物,让她每每面对他时都有点气弱,所以先前她虽然不喜欢阿萌,但也不敢在兄长面前表现出来。
所以姚家那边有些人想打她哥的主意,也要掂量一下阿萌在她哥心里的份量。当然,撇去兄长外,阿萌可是个战斗力彪悍的家伙,智商低了点不要紧,最主要的是有个莫名其妙的气运,凡是她不喜欢的事情总能拐个弯变了样。
就在她们的等待中过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面色疲惫的花妖儿和容颜一起出来。
虞月娟厌恶地瞪了眼花妖儿,走到容颜面前问道:「容姑娘,我嫂子她怎么样了?」
容颜蹙了下眉头,摇了摇头,只说了两个字:「不好。」然后便没有其他话了。
虞月娟纠结,怎么个不好法呢?但看容颜那副冷淡的模样,便知道是问不出什么的了。她与容颜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个人与阿萌和姚青青交好,却是个冷漠寡淡之人,话从来不多,就像个闷葫芦一样让人没辙。
问不出什么后,虞月娟和姚氏亲自进里头探望,等见到虞月卓坐在床前紧紧地拥抱住阿萌时,皆被震惊了下,却见床上阿萌挣扎得厉害,甚至一只手紧紧地抓扯着虞月卓的手臂,指甲刮得他手臂上的衣服都渗了血渍,看起来实在是惨烈。但虞月卓彷佛没有痛感似的,只能紧紧抱住她挣扎的身子,防止她在极度的痛苦之下将自己弄伤了。
姚氏与虞月娟退了出来,没有再看下去。
不用人说,她们也知道阿萌的情况有多不好了。
偏厅里,花妖儿正在喝茶解渴——刚才忙活一通出了一身的汗,渴极了。而容颜坐在桌前写着药方子。
这时候,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奶娘将正哭闹不休的小包子抱了过来,看得姚氏一脸心疼,赶紧将小孙子抱过来轻哄。
「我的乖孙,这是怎么了?」姚氏一脸心疼地问奶娘。
奶娘面色焦急地说:「奴婢也不知道,从刚才开始,小主子就一直哭了。」
「应该是母子连心,崽崽也感觉到母亲在受苦,所以情绪不好,只能哭了。」花妖儿回答,端着茶慢慢品的模样极是悠闲。
屋子里的人听罢,面色都有些惊讶,也有不信,认为花妖儿在胡说。
「等等,你过来一下。」虞月娟指着花妖儿,趾高气扬地说。
花妖儿撇了她一眼,原本不想理会的,不过在小姑娘冷笑地说了一句:「若是我告诉我哥在莲花观寺你所做的事情……」后,只能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将军府的人都是黑心肝的,便乖乖地走到虞月娟面前,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虞月娟一脸厌恶,哼道:「别笑得这么让人想煽耳光子!」然后不理会花妖儿僵硬的脸蛋,问道:「我嫂子到底怎么样了?她现在怎么会这么痛苦?」
「哦,这个啊,毒发了呗。」花妖儿懒懒地说:「因为一个月的时限就要到了,没有解药她只能这么痛苦地挨过去,直到毒发身亡。呵呵,这毒恐怖吧?所以小姑娘别惹我,小心我给你下毒哦。」
虞月娟的反应是狠狠瞪了她一眼,摆明了不将她放在眼里。虞月娟觉得自己又不是笨蛋,怎么会瞧不出她家哥哥将花妖儿当丫环一样使唤的模样。知道她忌惮自己兄长,虞月娟便嚣张了,将在莲花观寺受苦的憋屈地还到她身上。
直到夜深人静,阿萌的情况才平静下来。
虞月娟和姚氏等人已经离开了,虞月卓端着一碗药坐在床边,试了下温度后,自己含了口药然后将阿萌的脸抬高哺进她口里。
「喂……我自己来就行了。」阿萌弱弱地说,虽然她现在抬根手指头也累得慌,但是喝个药还是可以的。
「为夫喂你不好么?」虞月卓格外温柔地说。
阿萌被他的语气动作弄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忍住满脸黑线说道:「可是你这样一口一口地喂,真的很苦哎。」
这下子轮到虞月卓黑了脸,怒瞪着某个不识好歹的人。
看他的表情,自觉苦命非常的阿萌只好说道:「好吧,其实你这样一口一口地喂也不错,至少不会呛住。」嘤嘤嘤……现在到底谁是病人啊?为毛她这个病人要这么小心地难护这男人的玻璃心呢?
等终於痛苦地喝完了药后,阿萌对拿帕子给自己抆嘴的男人笑着说:「咱们这样算不算同甘共苦?」
虞月卓眸色幽深,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满出来,踢了鞋上床将她小心地揽进怀里,亲了下她汗湿的额头,低哑地说道:「我不希望你和我同甘共苦,我只想让你一直高高兴兴的。」
「那你就别总是欺负我,我就高高兴兴的了。」阿萌反射性地说道,等说完了又觉得有些后悔,现在这男人心思正敏感着,她应该多多安慰他,而不是这样和他顶嘴。如此想罢,阿萌抬起手搭在他腰间,努力地折腾自己的脑细胞,说道:「其实刚才是疼了点,但不是忍过去了嘛?如果我忍不过去的话,你就去给我报仇就行啦……嘶——」
说错话的某人被将军突然收紧的力道弄得痛叫一声,然后眼眶红红地闭上嘴不说话了。
其实她也有些讨厌自己现在不会说话,但这个男人的模样真的让她很担心难过。
虞月卓沉默了下,然后亲吻她的脸颊,低声道:「睡吧。」
阿萌疲倦地应了一声,正要睡去时,突然想起先前还在哭闹的儿子,问道:「崽崽呢?睡了么?」
「娘将他带去碧心园了,你身子不好,这几天由她照看着,等你身子好了再抱回来。」虞月卓揽住她软绵绵的身子,在她背上轻轻地拍抚着。
听罢,阿萌放心了,让自己沉入睡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