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楼上所发生的事贤康帝自然早已弄了个清楚明白,此时他问起几人也只是爲了看看他们各自的反应罢了。想到这事他便心中怒火高涨,更是心伤、失望、矛盾……各种心情齐涌心头,艰涩难当。
此事竟起源于一名官妓,大辉并不禁止官员狎妓,但如淳王皇子却也不会公然出入青楼场所,遇到府中设宴爲个情趣,也会接了官妓到府上跳舞唱歌助兴。大辉的官妓只陪酒,陪舞,却不能陪睡,若有官员违反轻则打几十大板,重了却是会丢官弃爵的。但想想那温玉在怀的场景,血气方刚的男人面对鲜灵活现的美人儿,哪有不嘴馋的?故而,官妓与官员之间就总上演无数风流韵事,风险是有的,但也刺激地跟着水涨船高,故而大辉官员包养官妓的事儿却也不算稀罕。而淳王便瞧上了一名官妓,此女名爲易红,以长相美艳、舞姿不俗而闻名。自她到淳王府上跳了一支舞后便被淳王暗中养了起来,这事儿其实不少人都知道,也都心照不宣,遇到府中设宴自不会去请了淳王包养的女人。只这名易红姑娘在前两日平王设宴王府时,因有大臣说起这易红姑娘舞姿不俗,只可惜再无缘得见了,言语中免不了或激或捧的想叫平王出面接着易红姑娘一舞。平王还真被说动了,当夜就强迫着易红到了平王府,其实也就是跳了支舞便把人放了回去,只这事却在昨夜被淳王质问。所以两人便在朝阳楼上争执了两句,接着淳王不知哪句话惹恼了平王,致使平王当众将他推下了楼。
这是贤康帝在侍卫口中听到的事实,对此事他心中怎会没有想法?平王便是再有怒,他也不会当众如此,做出这种事和痴傻无脑有何区别?故而贤康帝见泰王发难平王,心中着实痛心失望,又见平王跪着一声不吭,到底也是自己的骨血,他心中怎不两难?
他本有意叫淳王上位的,爲此更是含辛茹苦地爲他筹谋, 只无奈如今瞧着竟是烂泥扶不上墙,这叫他怎能不伤心失望。想到自己的发妻,贤康帝心中真是又愧又痛。当年他求娶崔氏时已有两个嫡子,崔甯贤以疼爱唯一的女儿爲名,说什么不忍女儿育下子嗣生而便生冷落,只愿低门嫁女,好叫女儿一生平顺。崔甯贤是个什么意思他怎么会不清楚,若要争取到崔氏一门的支持,在当时情况下联姻是最好的法子,只崔氏若嫁女,便等于要卷入来日的皇子争位战中。他已有两个嫡子,爲了保全崔氏所出皇子的尊贵和正统,崔甯贤便强逼他不追封高氏,当年他迫不得已答应此事,却一直对泰王、淳王这两个儿子心存愧疚,着意弥补。爲此事他不光心中倍感愧疚,也知将来必会因此事遭受史书谩骂,这事是他作爲皇帝的耻辱。这耻辱更逼着他欲立淳王爲太子,如今他大位稳坐,而崔氏也因崔甯贤的过世和他多年的打压不复从前之景,前年他便提出追封高氏之事,只可惜偏遇江南四郡遭遇洪灾,崔氏便以此爲借口阻了此事。
只怕也是因此事,使得泰王、淳王越发心气不平,这两年来动作频频,行事越来越偏狭!贤康帝想着这些,心中又痛又恨,目光在泰王和平王面上来回扫视,最后却只摆了摆手,道:“平王留下,你们两个先下去。”
泰王闻言还欲再言,贤康帝目光凛冽地扫了他一眼,他心中一吓,面色微变,这便和李云昶一同退出了大殿。
两人离去,贤康帝这才问道:“爲何推你三哥坠楼?”
平王擡起头来,却是满面泪痕,半晌才磕头道:“父皇莫再问了,儿臣恳请父皇册立三哥爲太子。嫡长子承袭祖业实乃正统之道,儿臣既爲嫡又非长,高母妃乃父皇发妻,此乃不争事实,大哥早夭,二哥因口舌之病不能爲储,如此算来三哥便是父皇的嫡长子,实乃储君不二人选。还请父皇早做决断,册立三哥爲太子。儿臣愿保举三哥爲太子,今后必事事以东宫爲尊。”
贤康帝见他如是,心中一震,瞧着他半晌,这才突然道:“若父皇有意立你爲太子呢?” 平王闻言面露惊惶,正欲推辞,便听贤康帝又道:“父皇想听实话。”
平王这才正色道:“若儿臣幸得父皇看重,册立爲太子,儿臣愿服下绝子之药,待来日儿臣死后,必传位与三哥之子。儿臣句句实话,还望父皇明鉴。” 贤康帝听罢,面色大变,接着瞧着躬身跪着额头紧贴地面的平王,只觉心中怜悯非常,半晌才道:“你下去吧……”
平王心中剧跳,闻言握了半天的手,这才勉强自己未再擡头瞧贤康帝的面色,躬身退出了大殿。
今日在朝阳楼上,若非淳王突然自袖中拿出一把尖锐的匕首直向他腰际捅来,他又岂会入套?只怕明日这京城中便会传遍平王嗜好女色,不尊兄长,暴虐弑兄的流言来,淳王这一招虽是漏洞百出,但百姓最是好哄骗,却也不失爲一招毒计。唯今自己也只能以退爲进了,只父皇英明神武,此事只怕心中早有定论,方才父皇的话倒也能瞧出一二。也许此事对他来说,并非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