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关元鹤瞧过来,便明媚一笑,道:“这马可是我的了!”
说着便自他身边飞掠而过,冲至不远处的红木兵器架,马儿掉转之际便侧身自上面夺下了挂着的硬弓和箭囊,往前头的一颗挂满铜钱的桐树冲去。
待得百米远处,方不紧不慢地弯弓搭箭,瞄准其中一条红线串起的铜钱,一松手弦微响,那箭便飞射而出,竟直直射入铜孔,翎白的箭头垂在钱孔中带着那红线来回摇摆,碰的其它铜钱一镇叮当作响。
大辉流行射这种铜钱的游戏,铜钱是特制的,钱孔虽也是正方形,但却比普通铜钱的孔要大的多,完全能够容下箭杆通过,但箫头却是过不去的。
虽说钱孔要大些,但若想骑在马上射中铜孔,那却是极有难度的,慧安射上十回能有一回射中已是不错。她不成想这次竟一下射中,怎能不乐,登时便喀喀笑了起来。想到方才关元鹤的话,便拍了拍身下马儿,笑着趋近他,扬眉道:“怎样?”
关元鹤见她得意却是勾了勾唇,瞟了一眼那当空拂动的箭羽,道:“马马虎虎。”
慧安闻言就有些不乐意了,将箭囊和弓箭往关元鹤面前一推,便道:“你厉害,你来!”
关元鹤瞧她一脸的不服输,接了那弓箭,只自箭囊中抽了一支箭,便掉转马头往远处奔去。直奔出有六百来米的样子,这才回头往这边冲。
慧安瞪大眼睛瞧着,却见他在二百米开外时就己经拉了弓,动作迅捷地搭箭瞄准,慧安尚未从讶异中回过神了,那箭己飞射而出,嗖地一声响难确地嵌进了一枚铜钱中。
慧安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关元鹤那射箭的距离竟比自已远了两三倍。骑在马上一箭射中铜钱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隔的这么远,他到底是怎么看清那铜钱的?便是站定了,也不可能瞧的那么远,更何况他这还是骑在飞驰的马上。可那箭却是的的确确入了铜孔啊,慧安吃惊的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瞪着那摇摆着的箭羽,待关元鹤停马在近前才傻愣愣地回神瞧向他。
见她如此,关元鹤愉悦地挑了挑眼梢,道:“如何?”
慧安从未见过会有人在如此远的距离射中靼心,觉着这压根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比那什么连珠箭、分矢之术可要诡异的多。故而待关元鹤问罢,她便吞了吞口水,道:“你瞎蒙的吧?”
登时关元鹤的脸就黑了一半,没好气的瞪了慧安一眼便策马往前行。慧安盯着他,终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忙又赶了上去,讨好的笑着道:“你是怎么射中的?”
待慧安问了两声,关元鹤这才向她伸了手,道:“过来。”
慧安几乎未曾犹豫便将手递给了他,被他轻轻一带,她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顿时便落在了淩风背上,坐在了关元鹤身前。接着他掉转马头,策马便向远处跑,慧安方才求知心切,这下才觉出味来,低头看到关元鹤修长的手指拉着马缰,因用力指骨间隐藏着稳定的力度感,他手臂和胸膛在身边形成一个环抱,却叫她脸颊顿时飞红。
说起来这是她第二次和他共乘一骑,上次犹在惊魂当中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下了马,这次慧安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背后宽阔的胸膛,坚实的肌理,脉动的心跳,以及他温暖的体温。不知爲何心突突乱跳的同时,也觉着异常安全,想要放松自己去依靠进那温暧的所在。
慧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关元鹤已将马儿掉头,一面往桐树的方向奔,一面低头道:“箭。”
慧安闻言,脑子还没迷糊过来,本能擡头去瞧他,立刻接触到关元鹤的目光,那幅清淡的面孔下,仿似有种别样的愉悦在里面,于是慧安便更加呆愣了。
关元鹤瞧她没反应,挑了下眉,便自行从她身侧挂着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来,松开马缰执起慧安的手,带着她弯弓搭箭,道:“看桐树最顶上的那个红绳结。”
慧安这才收回了神思,顺着他瞄准的方向果然在枝头最高处瞧见了一团红绳结。只她却纳闷,要射的是铜钱,爲何反倒去瞧这红结。
她正想着,耳侧便响起关元鹤低沈的声音:“好好感受马速和风速,集中注意估计下绳结离铜钱的距离……”
他说着将本瞄准了红绳的箭头迅速下移,接着在话音落下马儿腾起时果决地松开慧安的手,登时那箭便犹如流星嗖地一声飞驰而去。
慧安心一跳,瞪大了眼睛去瞧,只见那箭竟再次准确无误地落入了铜钱的方孔中,而此时她竟离桐树起码还有一百米的距离。慧安惊愕的再次张大了嘴,虽还是不敢置信,但心中却明白关元鹤是精准的算出了铜钱和系着它那红绳结的距离,以及风向马速等,这才靠着精准的瞄准和射箭的感觉一击而中的。
想到初次相见,在小道上他隔着雪幕和那么远的距离便能用一颗小石子准确的打中她的鞭子,慧安此刻是彻底服气了。
却与此时冬儿策马从马厩那边奔来,见慧安和关元鹤共乘一骑,惊得眼珠子都快突了出来,半晌才反应过来,冲慧安道:“姑娘,方嬷嬷派春儿来,说是太后唤姑娘进宫呢,咱们快回去吧。”
慧安本被冬儿瞧的面色通红,正不知该作何反应,听闻这话登时双眸一亮,方才那些扭捏害羞竟瞬间全不见了。她自重生就一直在盼着太后的通传,这会子岂有不高兴的道理。故而慧安利索地跳下马便冲关元鹤福了福身,便道:“今日多谢将军指点,先告辞了。”言罢,也来不及等他作答,翻身上了马便和冬儿扬长而去。
任谁被如此忽视都不会好受,登时关元鹤瞧着慧安越来越远的背影便黑了脸,一双眼眸黑沈的能滴出水来,半晌他才冷哼一声转开了目光。
待慧安风风火火赶回府中,方嬷嬷早已难备好了进宫要穿戴的衣裳和妆拾,飞快地给慧安收拾齐整,便由较爲稳重的春儿和冬儿陪同慧安坐着马车入了宫。
进了宫门,早有宫人奉了太后的命侯着,丫头们只能在外面等候。慧安独自跟着宫人亦步亦趋地往太后所在的承甯宫走,因心中装着事,故而慧安一直低眉顺眼,也不多言。待到了承甯宫,太后身边伺候的柳姑姑便迎了出来,笑道:“沈小姐,今日一早佟妃娘娘来给太后请安,这会子皇上却也到了,小姐不如先到偏殿等等?”
慧安本就觉着太后不会无缘无故地招她进宫,如今听到柳姑姑的话微微一讶,却忙恭敬地福了福身,道:“一切听姑姑的安排。”柳姑姑不由认真瞧了慧安一眼,这才带着她往侧殿走。柳姑姑是太后身边第一得力的人,伺候了太后一辈子,慧安自不敢托大,恭敬地跟着,趁机问道:“不知太后娘娘最近身子可好?”
柳姑姑闻言却叹了一声,道:“小姐也算太后的亲近人,不瞒你说,太后这些日子是真的不太好,哮喘越发严重,只这最近三日就连着发作了两回,太医这些时日都没离过承甯宫。”她说着不由眼眶一红,叮嘱慧安道:“等下见了太后,且不可惹太后忧思。”
慧安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却忙点头应诺,道:“谢谢姑姑提点,以前是我不懂事,叫姑姑费心了。”
柳姑姑闻言微微放缓脚步又瞧了慧安两眼,这才欣慰一笑,道:“沈小姐长大了,不枉太后疼你一场。”
慧安不由面色一赧,以前她不喜宫中规矩大,每每太后不宣她就不会想着主动进宫探望。只在太后身体不好时,象征性的递个请安牌子,也会担忧太后的病情,但转眼可能就丢在了脑后,何曾真正将太后放在心上,甩心对待。如今想来却觉着自己果真任性,也太过自私,也难怪柳姑姑要特意交待她不可叫太后忧思,估计在柳姑姑也听说了外面的传言,心里只怕认定她就是个不懂事没良心的,这次进宫定是要叫太后爲自己做主的。
慧安心中羞愧,但她今生虽也想着要借助太后助长势力,可慧安心中清楚那并不是全部,她心中是真知道了太后对自己的好,也想尽最大力回报一二的。她叫竹名去寻治疗哮喘的方子,绝不单单是爲了利益,亦有真情在其中。故而慧安不觉赧然一笑,却神情认真的道:“柳姑姑放心,先前我怕是叫太后娘娘寒了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柳姑姑闻言拍了拍慧安的手,两人正欲往偏殿去,却听正殿那边传来一阵喧嚣,接着便有宫女从里面慌乱地奔了出来,口中还念叼着:“太后娘娘发病了,快,快请太医啊!”
柳姑姑登时面色煞白,松了慧安的手便往正殿奔。慧安一怔,犹豫了下提起裙子迈步便也追了上去。
进了内殿却见里面已乱成一团,两张雕花酸枝太师椅倒在地上,殿里的宫女们像是失了主心骨,忙乱一团,却又都是瞎忙,直晃的人眼花。
太后已躺在了大床上,正剧烈的喘息着,仰着头,紧绷着身子,一脸苍白,眼见着竟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呼吸之间,那胸腔处还隐有呜呜之声今年太后的病似加重了很多,只一个冬天就发作了有五回,但这次却是历年来最严重的,登时柳姑姑就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失了主意,泪刷刷的往下流。
“太医!太医怎么还不来,没用的东西!”贤康帝来回地在床前走动,却和端着铜盘乱跑的宫女撞在了一起,铜盘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里面的水溅了皇帝一身。
那宫女吓得面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却被贤康帝一脚踢开,大喝道:“拉出去!”
宫女吓的连喊都不敢喊叫一声便被拖了出去,倒是佟妃面色还算镇定,蹙着眉冷声道:“都乱什么!再有乱跑者一律拉出去!”
慧安亦被这场面给惊到,两腿发软,只她瞧着太后那样子确实不好,不由很狠咬了下唇,也不再顾忌什么礼仪,目光一扫,奔至殿角抄起一个锦杌子便快步抢身越过贤康帝,噗通一声跪在床前,将太后的双腿擡起,把那锦杌子横着跨在了她的腿部。
只她还未来得及多做,便听贤康帝震怒一吼:“混账!将这妄爲的给朕拉下去!若太后有漾,立斩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