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的好意慧安心领,正一脸开心地夸赞着冰月二人,便见夏儿进来禀道:“姑娘,鼎北王府的紫晴姑娘来了,说是来还那日文二公子借去的《世载堂诗稿》。”
慧安闻言忙笑着换下马靴,出了内室到远芳阁时但见厅中立着一个穿着青缎交领锦衫,月华裙腰间系绿縧带,丫头打扮的姑娘想来便是紫晴。
慧安尚未走进,那紫晴已闻声上前,笑着给慧安行了礼,道:“紫晴打扰姑娘了。”
慧安因常听文景心说鼎北王府的事,故而知道紫晴是文思存的贴身大丫头,掌管着文思存院中的银钱和人事管理,颇受文思存信任,但是慧安却从未见过她。
而今日见了人,倒是让慧安大吃一惊。虽则这紫晴举止有度,一看便是个极沈稳的,但那样貌却是太过普通,普通到让人不得不心生诧异。只见她长的矮矮胖胖,腰身极粗,一张圆脸五官未曾有一样是出彩的,额头过大,鼻子过塌,嘴唇很厚,若非要找到一项出彩的便是皮肤,她的皮肤很白皙,但是也因爲如此倒将鼻梁附近的雀斑显得分外明显。这京城中哪家公子身边的丫头不是挑那模样伶俐、样貌姣好的。一来瞧着赏心悦目,再来这贴身的丫头那是要给主子们撑脸的。而有个漂亮的丫鬟,那也是炫耀的资本,慧安还真没见过哪家的公子选用样貌如此普通的大丫鬟。不由想起那日在鼎北王府文景心说的话,只觉文思存还真是一个在女色上而不上心的,难怪文景心全因他收用了一个通房,而心生颓然对天下男子都失了期待之心。
慧安令夏儿给紫晴摆了小杌子,一番寒暄,她才笑着将那本《世载堂诗稿》呈给慧安。慧安将书放在桌上笑着道:“明日到国子监还了也是一样的,倒劳烦姑娘亲自跑一趟。”
紫晴闻言答道:“这《世载堂待稿》我扪爷寻了许久,自打冬儿姐将这书送到府中,爷连日都呆在书房,还不叫人进去打搅,爷怕下人们弄坏了这书,临抄都没让人经手,昨儿临完本想着今日带到西郊,马上还给姑娘的但又怕损坏书页,这才叫奴婢这会儿子送了过来。”慧安闻言想到方才她随手将书放在桌上的动作,不由面露赧然。只道这书在人家文府那样的书香世家可显稳妥,在凤阳侯府司真是暴殄天物。
却闻紫晴笑着道:“我扪爷吩咐奴婢一定要好好谢过姑娘,奴婢临出门时爷还特意给姐娘挑选了谢礼。”紫晴说起便站起身来,行至厅堂中放置的大红木箱前,将箱子打了开来。
慧安方才见屋中摆着个大箱子便觉奇怪,如今瞧去眼前一亮,但见那红木箱中用月白色素锦镶着箱壁,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套极爲精致的马具,鎏金镂空雕襟云纹的马鞍,碧玉马首柄的马鞭,翠亚扳指,另还有一套金银珠莲花纹盔甲,那盔甲一看便是特爲女子打造,模样极爲精致美观、小巧轻便。
慧安望之不由欢喜地跳了起来,走过去细细地瞧,却见那盔甲包括上衣、下裳、袖、护肩、护腋,由赤金扣袢,连缀成一体,甲由钢片连接而成,钢片以金银小珠组成莲花图案掩盖。盔乃是皮胎,四周帖有云纹,银红缨络,盔顶还以鸡血石爲座嵌了珍珠、红宝石,而缨管四周则手着黑貂皮,顶饰大颗东珠。慧安一眼瞧着就再移不开眼。
“奴婢瞧着姑娘这是极喜欢的,想来回去说与我们爷听,爷定也会高兴。”耳边传来紫晴的笑语。
慧安才回过神登时便想起方才在马场上时文思存的种种表现,心里微跳,收了笑容。她也是听文景心说过文思存收藏了一套极爲精美的女子马具,很是宝贝。慧安原是当时心情愉悦便那么一提,也是想着赢不了文思存,可没想着输了比试他竟还是将这套马具给送了过来。而且这一套马具价谊也太高昂了,只怕是有市无价。只那拉弓射箭时套在拇指上起保护用具的翠亚扳指,质地就是上上之乘。更别提那一套精美绝伦的盔甲了。这样的谢礼,慧安却是说什么也收不得的,只她还未开口,便听紫晴道:“姑娘且莫推辞,我们爷说了不过是一件玩意,也就喜爱之人才会如获至宝,需要之人才会好好使用,不埋没了好东西,放在他一大男人手中不过是美玉蒙尘,望姑娘瞧着这套马具还算上乘的份上,莫要让它扪被惘置角落,失了光彩。”
慧安听紫晴这般说心中更觉忐忑,谁知嘴巴刚张开,那紫晴却又抢在前头开了口: “姑娘且莫难爲紫晴,若姑娘实在过意不去,明儿不妨将那本《世载堂诗稿》送予我们爷,也算是让宝物都有个各自的去处,岂不两全?姑娘今日也受了惊,紫晴便不多打扰了,这就向姑娘请辞了。”说罢竟不待慧安再言,转身便出了门,慧安瞧着她那形色匆匆的模样,不由望着那套紮眼的马具发起怔来。
“奴婢瞧着这紫晴姑娘倒是个妙人,说话行事端的是伶俐知趣,姑娘既然喜欢收下便是,奴婢觉着紫晴姑娘说的很有道理啊,那《世载堂诗稿》对文二公子也是宝物,姑娘若真过意不去拿这书换了这马具也使得啊。咦?这是什么?”秋儿瞧慧安一直对着那马具出神,以爲她还在纠结收于不收的问题,便自取了那本《世载堂诗稿》说道,谁知刚一翻动那书,便有一张泛黄的荣宝斋贡纸从书中飞了出来,正落在慧安脚下,慧安低头去瞧,却见那绵韧细密的纸面上画着一个女子的小样,着墨浓淡润湿,画的极爲生动,赫然便是自己,慧安登时愣住。
文思存……他这到底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