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愿意与汝南侯府相看,那时因为对象是无瑕。无瑕不但是嫡出长女,父亲还是身有爵位的汝南侯君恕。
而无忧是二房庶女,身份上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庞远是平阳侯府的世子,未来的平阳侯,且年纪轻轻就在最得皇帝看重的陵光卫里小有作为,无论凭出身还是凭本事,别说一般侯爵家的嫡女,就是往高娶国公府的嫡出姑娘也没有半点问题。
白老夫人不光对无忧的身份不满意,也深深觉得娶她太过委屈孙儿。
但无忧有恩於庞远,当初若不是年幼的无忧碰巧遇见中了迷药的庞远,并主动相助,说不定如今平阳侯府里就多了一位出身低又满腹心机的世子夫人。
此举几乎等於救了庞远后半生,这份情平阳侯府不能不领。
因此,当庞远提出向无忧求亲时,白老夫人虽对她的出身有些微词,考虑后却也答应下来。
看出身只是一般人家选媳妇时的初步做法,并非一锤定音的根据。白老夫人又久经世事,深知出身与家庭对一个人的品行有影响,但并不是绝对。
君不见百年世家也有纨裤败家,寒门也能出宰相。
况且无忧说是庶出,却从小养在汝南侯府老夫人身边,言传身教之下,规矩性情比一般人家看起来分毫不差。
「你去向衙门里递个信儿,就说明日家中有要事请假一日,然后上君家去一趟。」白老夫人吩咐道,「念在她当年对你的恩情,这事情不管真假咱们家都可以不张扬出去,为她保存颜面。但心里存了疙瘩,不解开是不行的,咱们必须得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弄个清楚。」
「祖母,这样直接上门去问,若当真冤枉了人,岂不是要令君家不悦。」庞远原先打算是暗地里查探,若根本没有这桩事,也就无需让无忧知道有这么一封信。
「我倒觉得上门去问挺好的。」有婆婆在,罗氏一直未曾出声,这会儿倒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来,「自从你们定亲后,咱们两家人向来走动得十分勤快,不论是你祖母与君家老夫人,还是我与君家二夫人,都十分相熟,能够直言相待。有了这份交情,遇事自然无需躲躲闪闪,还是当面谈的好。谁家的孩子谁家疼,若那无忧真的做错了事,君家老夫人等人帮她遮掩也算得人之常情,不过我看老夫人也是磊落人,咱们当真上门去问,她未必不会吐实。而且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要真是如阿远你说的,有人意欲诬陷无忧,咱们也得让君家人知道。这敌在暗,她在明,今天只是一封信,尚能有机会挽回,改日出了大事救不及,岂不是让你们两个孩子都抱憾终身。」
庞远认为母亲的话很有道理,便应允下来。
况且除去厘清事实,他也希望能够帮无忧找出那个出卖她的人来。
君家两个小姑娘,无双年幼时与他见过几面,小丫头一派天真娇憨,且早定下婚约,又多年在外,听说近日刚回上京来,能与无忧多大仇。
另一个便是无忧的异母妹妹无悔。这么多年,无忧不曾说,庞远也没明着问,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两人不合。无忧性子和软,无悔则十分任性,大多时候无忧都要受气,不可能去得罪无悔。
所以告密的到底是谁?
这日无双兴冲冲起了个大早。
她在百芳园里的居所早已选定,就是离无忧的云海间最近的院落芙蓉里。
老夫人叫人从黄历上选了宜搬家的好日子,也就是今天,无双终於可以正式搬过去住。
箱笼昨晚已收拾妥当,而且自有丫鬟仆妇担担抬抬,根本无需无双操心动手,她只要把自己梳妆打扮好,慢悠悠用过早饭,再晃荡过去即可。
无忧一早等在芙蓉里,待无双来了,两人便手牵手在一处说话,顺便还分心帮眼无双看看东西安置得是否妥当。
约莫巳时前后,老夫人那边的一个小丫鬟青杏蹦蹦跳跳地过来传话。
「二姑娘,庞家老夫人、夫人,还有未来二姑爷都来了,咱们老夫人请二姑娘过去见礼呢。」
无忧涨红脸道:「他们探访祖母,我去见什么,不去。你去同祖母说,我在陪三妹妹搬家呢,不得空儿。」
无忧素来和顺亲切,老夫人那边的小丫鬟也惯於经常同她说笑,哪想得到今日无忧竟然就恼了。
青杏才十一二岁年纪,多少懂得一些未婚夫妻间的小尴尬,人却不是太机灵,眼见无忧发火,一时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
幸亏无双帮她解围劝说:「二姐姐,庞家哥哥也就罢了,不见就不见,可是庞家老夫人和夫人你不能不见。你想想看,将来你嫁过去,庞家哥哥在陵光卫当差,早出晚归的,也就天黑后就寝前能陪你一个多时辰。那漫漫长日你都得和庞家老夫人还有夫人一起过,若是还没过门就让她们误解你,认为你傲慢无礼,连她们上门来都不肯见一面,那将来岂不是要白白受很多委屈。至於我这里么,咱们两个在这里待着也只是睁眼看,又帮不上忙,在或不在其实没什么差别。」
说罢便动手拉扯无忧起身,拽着她往屋外去。
无忧扭着衣带低着头,虽仍害羞着,却也觉得无双讲得在理,任由她将自己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