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闭着眼睛,闷闷道,「薛延,咱们睡觉吧,好不好?」
薛延睡不着,他平日里太忙,早出晚归,能和阿梨好好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再加上还有来宝这样的粘人精,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才能独处,说些悄悄话。
今夜好不容易遇着这样的好时机,薛延只想和她再多亲近亲近,聊几句天。
看着窗外漫漫夜色,薛延开始没话找话,「不要总是叫我全名,薛延薛延,不好听,不亲近。」
阿梨「唔」了声,附和道,「那该叫什么呢?」
薛延也不知道,他下巴枕着阿梨的发旋,嘀嘀咕咕出主意,「咱们参考下别人家的,那个,韦翠娘都怎么唤胡安和?」
阿梨笑了,「平常时候就叫胡安和,高兴了喊声老胡,不高兴就,那个姓胡的。」她偏头蹭了蹭薛延胸前,问,「你喜欢哪一个?」
「……这都什么玩意儿。」薛延挫败,伸手揉了把阿梨头发,「睡觉,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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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转眼就过去,又过几个月,来宝能颤巍巍扶着墙走的时候,秋闱终於开始。
这是科举三级试中的第一级,因考试时间在金秋八月,故称秋闱,考中者称为举人,来年春季可至京城参加春闱,而春闱中试者称贡士,贡士便就可参加殿试,面见皇帝。
秋闱以省为界限,北地的考场设在甯安的贡院,离家只有半个时辰的车程,便也省去了赶考的负累。
古语言,「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天下学子千万,能中举者不过几百人而已,而中了举,便就算是迈入了「士」这一阶层,不仅减免赋税,要其余人高看一等,若运气好的话,甚至还能做个学官、知县。
这可以说是薛家今年最大的事。
前往贡院的前一晚,阿梨做了一桌子好菜。
红烧猪蹄,寓意「朱提」,金榜题名。拔丝年糕,寓意「年年高升」。芝麻酥糖饼,寓意「芝麻开花节节高」。鲫鱼炖萝卜,寓意「吉祥如意」。而主食是蒸馒头,寓意兴旺发达。
只考前饮食要清淡,到了最后,阮言初也只是喝了几口汤,就着小葱拌豆腐吃了两个馒头。
心无旁骛温习了近一年,对於这次秋闱,阮言初是胸有成竹的。考试一共三场,每场三日,共九日,分别为八股文、司法判文与策问。期间考生不得离开贡院,甚至不得离开号舍,开考后号舍便就上锁,只供饮水,干粮自备。
秋闱艰苦,所以出场后的考生往往都会瘦了一大圈,更有甚至则衣衫邋遢、神色恹恹。
八月十七日,最后一门结束,薛延与胡安和一起去接人。
阮言初本就清瘦,这九日下来,连衣衫都撑不住了,衣袖飘悠悠的,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仿若就要乘风而去。薛延没与他提考试那些事,只笑着拍拍他的肩道,「等你回家时候,你姐姐见了你定是要心疼坏了的。」
秋闱发挥不错,阮言初还有心思开玩笑,颔首道,「那不若先去店里找几件棉衣穿上,好歹能装装样子。」
胡安和坐在一边笑盈盈地插嘴,「阿言,我与你讲,饿了那么多天是不能一下子吃许多鱼啊肉啊这些的,容易拉肚子。你姐姐做了好多菜,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吃,伤身体!」
说着笑着,车夫「驾」了声,马车慢悠悠地走起来。
阳光刺眼,薛延将挂起的帘子放下来,偏头的一瞬间却瞧见了正踏出贡院大门的罗远芳。他看起来油光满面,一点也不像是刚经历九日苦战的考生样子,对着身周仆从呼来喝去,脚下生风。
薛延立时便就起了疑心,只车夫一扬鞭,马车在前方路口拐了个弯,那边的人影再也看不见了。
回家后忙忙碌碌,薛延每日累於越做越大的生意和越来越讨嫌的来宝,也就忘了那日贡院门口的油腻影子。
等桂花飘香之时,秋闱揭榜。
阮言初自是毫无疑问中了举的,却不是第一名,屈居第二。
解元的名字出人意料,竟是那个和邱知府牵扯不清的某公子,罗远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