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友荣警惕看着他,冲疑道,「说话算数?」
薛延负手道,「这么多双眼睛瞧着,这么多耳朵听着,还担心我骗你?」
石友荣神色松动几分,又多了些原来的傲气,勾勾手指道,「那你便就过来看罢。」
离得太远,周遭又充斥着窃窃私语之声,侯才良根本听不见石友荣在说什么,直到瞧见薛延走进包子,又抬手碰了下,他才意识过来,眼睛瞬间瞪圆,低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与薛延曾经朝夕相处过近两年,见识过他的那颗七巧玲珑心,见石友荣让薛延接近了包子,心中便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旁边人没听清侯才良在说什么,小声唤了句,「大人?」
侯才良咬紧牙关,喝了句,「闭嘴!」而后便就拢了大氅,急匆匆地下楼,往门口去。
然而他刚到人群边上,还没来得及挤进去,便就听着了薛延懒洋洋的声音,「石公子,你这眼神可是不太好啊,明明是几粒黑芝麻,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老鼠屎了?」
侯才良心尖一跳,也不管体面不体面了,拨开前面挡路的客人,冲到一脸茫然的石友荣面前将包子拿起来仔细查看……老鼠屎果真变成了黑芝麻。
他抿抿唇,猛地转脸看向薛延,沉声道,「你掉包!」
薛延蛮不高兴地「唉」了声,皱眉道,「众目睽睽之下,你可不要胡说,红口白牙,你是说得舒服了,却毁了我的声誉。」他看着侯才良,皮笑肉不笑道,「侯大人怎么也是一县主簿,可千万不要失了身份,学那些市井无赖,刁蛮成性。」
侯才良是什么出身,陇县百姓心中都清清楚楚,薛延话音一落,竟有几处私笑声传来。小结巴站在人群中,适时地喊了一嗓子,「散了吧散了吧,侯大人的官怎么升上去的,大家都知道,别再让人家难堪了!」
此话一出,笑声便就不加掩饰,更大了。
侯才良拳头在身侧攥紧,极力镇定下来,才没有当场失控。
石友荣往地上呸了口,脖子上的青筋因为恼怒一鼓一鼓,厉声道,「薛延!若不是掉包,你敢发毒誓吗!」
「若是誓言可证清白,说一说倒也无妨。」薛延颔首道,「我薛延在此立誓,若是这位石公子在我店里吃出了老鼠屎,这屎是我店里的老鼠弄在锅里的,我却掉包成了芝麻粒,那我不得好死。若是有人想要害我,那不得好死的就是他。」
「……」石友荣眼睛都气红了,但又无处反驳,一时失语。
「满意了?」顿了顿,薛延的面色蓦的冷下来,「这事却不算完。」
他声音低低,话里像是结了冰碴子,「拿着几颗芝麻粒,在我的地界里大吵大嚷,出言不逊,这算是怎么回事?」
侯才良嘴角勾了勾,笑得极为难看,「薛掌柜,误会。」
薛延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凉凉道,「这些解释,去与衙门说去吧。」
侯才良神色一凛,问,「你什么意思?」
薛延不理,只唤了声,「顺子!」
小结巴立时走出来,站到他身边,薛延拿手指点了点快要晕过去的石友荣,还有站在楼梯上的那几个看热闹的小混混,冷声吩咐,「这些人寻衅滋事,带到衙门去,交由胡县令处理。」
侯才良被气笑,点点头,「行,薛延,你有种。」
小结巴办事迅速,把所有伙计都叫上,抄着家伙,没多会功夫就把那几个小混混按在了地上,又拿绳子给绑了手。薛延看着那些人都被制服,再没还手之力了,才终於转头看向侯才良,颇为愉悦道,「承让。」
短短一炷香时间,事情便就解决了,客人见无热闹可看,便也散去。薛延吩咐账房将今日的酒水钱都免去,算作压惊之费,客人高兴,皆大欢喜。
下午时候,胡安和回去衙门一趟,打探情况,这才知道那些混混都是永定的地痞,而这一事从头到尾都是计策。胡魁文秉公执法,以寻衅滋事罪和诈欺未遂罪,将当时与石友荣同在一个隔间里的人全都打了三十大板,又因石友荣当时索赔的十两实在巨大,将他投到狱里,处关押半月之罚,令罚银三两。
而侯才良因事起之时没有参与其中,胡魁文没法治他的罪,侯才良也不在陇县多待,以公务在身为由,当天便就返回了永定,预计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
与薛延说起这事之时,胡安和仍旧一肚子气,恨恨道,「绝对不能放过他!」
薛延沉默许久,倏尔笑了,轻快道,「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