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了个小篮子扬着下巴等在树下,看薛延蹲在树桠上,一个接一个往下扔。他手里有准头,不偏不倚地进到篮子里,阿梨连捡都不用。野果子长的茂实,没过几棵树,便就摘了快满筐,薛延拽着树杈还想往上爬,阿梨忙在后头唤,「够了够了,不要了。」
「那我再给你弄点别的。」薛延跳下来,叉着腰四处看了一圈,像是在菜市场里挑菜,指着另一棵问,「想吃李子吗?」
这么一通忙下来,阿梨看着那个满的快要装不下的小篮子,不知该哭还是笑。
她说,「这可怎么拿回家呐。」
薛延热的一身汗,他把外衣扯下来扔进阿梨怀里,随手提起篮子,道,「有爷们儿在,用不着你。」
他话音里一股京腔,逗笑了阿梨。
正是落日时分,路过小河边,那里景色美得不行,阿梨累坏了,忍不住想要歇歇脚,便扯着薛延袖子与他一起坐在岸边。夕阳金灿灿铺满了水面,傍晚凉风吹过来,一股一股的,混着青草香气,熏得人昏昏欲睡。
薛延往后躺下,一条腿支起来,扯了根狗尾巴草到嘴里含着,晃晃悠悠哼着曲儿。
碧云天,青山绿,一切都漂亮的像是幅画儿。
阿梨望着对岸重山,碎碎地与薛延说着闲话,他偶尔「嗯」一声,算是回应。
两人就这么在这里坐了不知多长时间,许是很久,久到阿梨有一瞬的恍惚,耳边叽喳鸟叫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后连风声都不见了。她像是处於一个无人知的世界里,明明身下就是坚硬的土地,却觉得身子软的好似踩在云端。
直到有人在碰她脸颊,阿梨茫然眨眨眼,对上薛延的脸,终於缓过神来,她刚刚好像又犯了病。
阿梨忽的想起来,这段日子她听不见的时间,似乎比以往要频繁的多。
薛延蹲在她身边,指头掐着她下巴打量她脸色,轻声问,「叫你半晌也不肯应,唇都失了血色了,怎么回事?」
「薛延,我刚才突然听不见了。」阿梨低低道,「我现在觉得很晕。」
听她这样说,薛延心猛地沉了一下,手伸到她背后将她拦腰抱起来,道,「我带你去找大夫。」
阿梨忙拦着,「唉,不行,咱们已经大半日没归家了,再不回去阿嬷要着急的。」
薛延不同意,他心里乱糟糟的,抓着阿梨衣裳的指尖都泛了白,语气稍重,「你若是出什么事,阿嬷岂不是更要急。」
阿梨声音轻轻的,「可是已经这样晚了,医馆要关门了。」
薛延冷冷说,「那就踹开。」
阿梨被逗笑,搡他一下,「你能不能文雅些。」她摸摸额角,觉得刚才那股晕眩已经过去,便想要从他怀里跳下来,薛延拦住不让,「你老实点。」
他顿了顿,又道,「那便就明日去。」
阿梨说,「可明日要出摊的。」
薛延真的有点生气了,眼色都带些厉,「再与我废话?!」
阿梨摩挲着衣角,说,「还是缓缓罢,若是明日回来的早,便就去,回来晚便就算了。我这是老毛病了,以前也不是没瞧过,均是没什么用,不碍事的。」
薛延沉默看了她良久,最后也只能妥协,道,「那你明日可要早些回来。」
阿梨笑着颔首,「好呢。」
第二日艳阳高照,又是个好天气。
薛延一直惦记着阿梨的病,上了两堂课后便就逃了,先转去李记买了小半斤蜜枣,而后便就匆忙回了家。现已午时过了,天色不算多早,阿梨是不会骗他的,她说会早点回来就定会早点回来,但薛延推了门,屋子里却冷冷清清的。
他四下瞧了一圈,进门时那股热血骤然冷却,他抹了把脸,把纸包放到桌子上。门外鸡鸭被圈在篱笆里,拥挤着骚动,薛延听着那嘈杂叫声,心里没来头地觉着惴惴不安。
他坐下来等了会,实在觉得蹊跷,便就要出去找。
但手摸上院门的同时,就见到巷口阿梨的影子。
她一身狼狈,裙摆上脏污点点,像被人欺负过的样子,抹着眼睛在哭。
薛延脑子里懵一瞬,缓过神来赶忙跑过去抱住她,急急问,「阿梨,你怎么了?」
阿梨仰着头看他,眼皮又红又肿,委屈哭着,「胡安和今个儿带人来砸了我们的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