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沈书扬,还真知道哪里痛往哪里戳。韩数两个字,现在几乎成了她心里的一块病,她日日较着劲,就想把对方踩进泥里。
谁知道,居然听到有人说自己比对方差太远。
而且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这对她来说,对於她的骄傲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她难堪到了极点,努力维护着自己的骄傲,愤怒地瞪着他。
“你要是还想着她,有本事就去抢啊!你不敢是不是?你怕赵时律是不是?孬种!”
“你再说一遍!”
沈书扬的脸色狰狞起来,原来英俊的脸变得有些可怕,浑身散发出令人害怕的气息。眼神阴沉沉的,看着人头皮发麻。
白露倒退一步。
“刚才我一时生气,说错了话。”
她丢下这句话,冲出沈家的大门。
沈书扬的面容在灯下忽暗忽明,良久才紧紧地握紧拳头。一抬头,正看到沈孝义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他吃了一惊。
“爸…”
沈孝义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他们刚才争论的那个姑娘,就是自己白天见到的姑娘。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姑娘的样子,就算不了解对方,光看面相和听说的事情,确实比现在的儿媳强太多。
“你怎么还没有睡?”沈夫人正好过来看到他,平淡地问着。
他垂着眼眸,“睡不着,你也还没有睡?”
“我也睡不着。”沈夫人苦笑一下,“刚才我在楼上听到书扬和白露好像起了争执,白露是不是又回娘家了。哎…这对小夫妻,才新婚就这样不和,以后怎么过?”
沈孝义没有回答,事实上他很少和沈夫人交流,更别提这样的家务事。
“他们自有他们的过法。”
“是啊,天底下的夫妻有几对是真的和和美美的,还不是要过一辈子。”她意有所指,说完低下头去。
沈家的宅子总是这样的清静,清静到让人窒息。
沈孝义没有接她的话,好像没有听到似的。
沈夫人的表情更苦,记得刚嫁进沈家的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么冷淡。至少那时候他虽然不说话,但却还记得抽空陪着自己。
偶尔也会买一两件小礼物给自己。
是从什么起,他们变得越来越陌生?
“你是不是很后悔娶了我?”沈夫人问得很平静,事实她知道自己不是他想娶的人。只是公公相中她,将她聘给他娶进门的。
沈孝义漠然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很快又消失不见。
“太晚了,早点休息。”
他错身而过时,没有去看她。也就没有发现她脸上的悲哀,那是一种无力到极致的难过,说不出来,也没处去说。
答案很明显,她嘴角泛起苦笑。他早就后悔娶了自己,要不是公公还在,恐怕他会提出离婚吧?
“你的脸色很不好,别太累。”
冷冷清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浑身一震。
原来他还有一点关心自己的,她慢慢摸着自己的脸。难道她的脸色真的很难看,连他都能看得出来?
她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脚步沉重。
站在落地镜前端详许多,他说得没错,自己的脸色真的不好看。变得有些腊黄,在灯光下看更是皱纹加深。
她不太在意自己的长相,可是天下的女人,没有几个是不在乎自己变老的。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怎么一转眼她这么老了呢?
能不老吗?
书扬都结婚了,说不定再过两年,她都要当奶奶。
岁月不饶人,不知不觉她嫁进沈家二十多年了。还记得当初的自己,在得知被公公相中的时候,是何等的开心。
沈孝义,沈家的独子,长相英俊气质儒雅。
多少豪门千金心中的理想丈夫人选,偏偏被自己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得到了。她既高兴又害怕,怕自己做得不好,得不到他的欢喜。
她努力学习着,不敢有半点的放松。
可是,他们的婚姻还是渐行渐远,远到如今想改变都觉得无力。
她幽幽地叹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很累想提个神。准备给自己冲一杯咖啡,记起那个姑娘的话,又改成了蜂蜜水。
夜很深,有人失眠,辗转反侧。有人已进梦乡,梦入人心。
韩数只觉得自己彷佛穿越了时空,因为她回到了自己的前一世。有人说她死於安眠药过量,法医和警察们在她的房间里来回走动。
而她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早已僵硬。她看到沈书扬站在床前,双眼发滞,整个人像是呆住了。
原来是她死后的场景。
她懒得看沈书扬一眼,就算他痛哭流泪,多半也是喜悦的泪水。高兴终於可以不用违背婆婆的遗嘱,成功摆脱自己。
恐怕他此刻心里想的是,应该娶哪个女人进门,成为新一任沈太太吧。
她看着床上的自己,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任何一个人看到死去的另一个自己,都会觉得奇怪。可是她的心情很平静,因为她知道这是梦。
很快,她发现自己飘起来,像有什么东西在吸扯着她一样,把她吸出房间。她感觉自己越飘越高,一直飘啊飘啊。
直到飘到南城电子科技大学,看到学校门口那一串字。她心里奇怪着,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
不过是白天才到过电科大,难道晚上就会梦到吗?
怪不得别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飘荡在电科大的校园中,陌生的学生们,陌生的建筑和花草树木,然后她在一幢教学楼的门口看到了前世的公公。
沈孝义好像是刚下课的样子,便被人拦住。
拦住他的人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身量中等。她认出是婆婆生前最信任的洪律师,洪律师拿出一份密封好的文件,交给他。
“这是沈夫人生前委托我保管的东西,沈夫人遗言交待,如果有一天小沈夫人出了事,就让我将文件交给您。”
沈孝义明显愣了一下,冲疑地接过东西。
洪律师离开后,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拆开文件。
她也想看,可是有什么力量阻止着她,她靠近不了。
他一页页地看着,脸色一寸寸地变化着,最后双手跟着抖起来,瘫坐在椅子上。许久之后,他撑着身体站起来,风一样地狂奔出去。
发丝散乱,毫不顾形象。
很难想像,这么一个稳重自持的人,会那样奔跑。
他开着车,车子飙到最高码,一路奔向她的住处。
看到被盖着白布抬出来的她,他摇摇欲坠。不敢置信地上前,抖着手掀开了白布。她平静如睡着的脸现了出来。
她的心刺痛了一下。
他的表情一开始没有起伏,然后他的眼眶慢慢湿润。一开始只有无声的泪水,紧接着他嚎啕大哭伤心欲绝,哭得周围的人都莫名其妙。
她更加奇怪起来,她和这个公公交集很少,不怎么说话。对方怎么会因为自己的死,而伤心难过成这个样子?
可是为什么,她跟着难过起来。她想走近,被一股力量挡着,根本近不到跟前,只能远远地看着他。
她看着他亲自料理她的后事,不肯沈书扬插手。她看着他辞去学校的工作,正式接管沈氏企业。
他看着他和洪律师商议着,把沈书扬从沈家除名。
然后他日夜扑在公司上面,抛却了多年的淡泊,学着和别人一样周旋在客户之间,奔赴在一个又一个的饭局之上。
她觉得好难过,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他是清高的教书匠,和教研工作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怎么向世俗低了头?
看着他在酒终人散时的形影单只,她好想哭。
一睁眼,她醒了过来,脸上全是泪水。一摸床外边,时律还没有回来。最近他一直忙着她的事情,时居应该是积压了许多的工作。
拿出手机一看,都快一点了。
慢慢清醒过后,更多的是疑惑,她怎么会梦到前世的公公?而且这梦是那么的真实,就像是活生生发生在眼前一样。
猛然,她不知想到什么,翻身坐起来。
如果说她不是做梦,而是看到前世在她死后发生的事情,那么代表着什么?
沈夫人交给沈爸爸的文件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沈爸爸看完文件后就跑去找自己,为什么他看到死去的自己那么难过?
为什么他会和洪律师商议把沈书扬赶出沈家,难道真是因为沈夫人以前的遗嘱?沈书扬是沈家的儿子,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没有血缘的儿媳把亲生儿子赶出去的。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她双眼放空,渐渐适应房间内的黑暗。
南城有钱的人家,沈家也是啊。
她和沈书扬是同一年出生的,生日相差三天,她比沈书扬大三天。开始处对象时,沈书扬还开玩笑地说什么女大三抱金砖之类的话。
算起来,出生日子这么近,还真有可能。
会不会她其实是沈家的女儿,而沈书扬是沈家换来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