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是料定了我会心疼他。
我清了清嗓子,有些犹豫地唱起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於归,宜其室家……”
那歌声就轻轻地在房间里回响起来,姬玉安静地专注地看着我,这次他没有再笑话我。这大约是唯一一首我不跑调的歌,或许是对於他的记忆太深刻我一秒也不能遗忘,所以才能原原本本记下来这首歌的旋律。
姬玉似乎很疲倦了,他听着听着就慢慢陷入沉睡,神情放松而愉悦,手还抓住我的手不放。
也不知是不是生了病的缘故,他今天看起来单纯又有些孩子气。
我给他掖好被子然后轻轻地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便推开房门去甲板上。我还是有点晕船,胸口恶心窒闷的感觉不去,我得透透气。
夜风阵阵夜色深沉,甲板上没多少人往来,月光一片明亮映得河面光芒大盛如同白昼。我趴在栏杆上,看着河岸上高耸的群山模糊在夜色里慢慢地摇晃移动,心里纷乱的情绪终於有所安定。
从船上的其他客房里传来欢笑游戏的声音,那些声音离我遥远却也很温暖。我漫无目的地想,他们为什么能轻易地拥有这样平凡快乐的生活呢?即便是我拥有自由的那些日子,我也只是个旁观者而已。
如果我允许自己痴心妄想一会儿,我可以和姬玉这样平凡快乐地生活吗?
这么一想便觉得怪异,姬玉怎么可能活成平凡的样子,他生来就是出众的。
我也不知在栏杆上发呆了多久,突然有个人影趴在了我旁边的栏杆上,伴着柏木香气那人低声说:“居然把病人一个人丢下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姬玉披着外衣站在我身边,我愣了愣立刻去摸他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
“我晕船来透透气,你快回去吧别着凉了。”我解释道。
姬玉却没有听从我的劝告,他依然趴在栏杆上,撑着下颌看向远处的山峦,笑道:“远远地看到你还以为你要跳河呢,吓得我出了一身汗。这倒是个退烧的好办法。”
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开玩笑一般。
我不知道他的话几分真假,便只好保持沉默。他却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眼里泛着莹莹月光,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似的说:“我这样说话,你是不是常常分不清我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我略一犹豫,然后点点头,他和我说话时十有□□都是这样。
姬玉轻声笑起来,挺了挺腰以陈述的语气道:“我刚刚醒过来看到你不在还以为你又逃走了。出来找你时看见你趴在栏杆上,又欣喜又怕你是不是还要逃,譬如跳下去。冷静下来再想这些念头可真蠢。”
“这些话都不是玩笑,这段时间我已经被你吓怕了。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总是梦见你在我面前跳崖,你一句话也不说而我从来没能抓住你。后来你逃了,我的噩梦就变成了你毒发身亡。你成功地取代了裴牧燕王我姐姐他们,成为我梦里的常客。”姬玉低着眼眸轻轻地笑着,好像有点自嘲。
我从来没有见他对任何一个人如此示弱,不禁惊讶又迷茫地看着他,怀疑这个姬玉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
我的这种反应似乎在姬玉的预料之内,他眸光闪烁了一会儿,叹息道:“你不信我也罢,时间还长着……咳咳,咳咳……”
他又开始咳嗽,我连忙拢紧了他的外衣,拉着他回房间,这次他乖乖地跟我走了。
这一天大起大落的喜悲折腾之后,我终於也躺在了床上准备休息。我躺在靠墙的里侧而姬玉在外侧,我们分别盖了两床被子。他睁着琥珀似的眼睛看着我半晌,十分礼貌地问我可不可以抱着我睡。
这种语出惊人的礼貌一时让我产生了错乱感,还没等我说什么他便伸长了胳膊把我捞过去,抱住我的肩膀,低声对我道晚安。
我陷落在他的怀抱里,清楚地听见他有力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这种亲昵和珍重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我知道他愿意表演温柔时极为温柔,可今天却实在不同寻常,他未免太不像平时的他了。
我在他的怀里闷闷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啊?”
姬玉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这几个月我和辛然聊了很多,我觉得我得学着如何去爱人。”
“你不需要软肋的。”
“现在需要了。”
我突然说不出话来,我觉得再说什么,我可能就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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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九九来说,相信比喜欢本身更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