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寒直率地说：「我脚大，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刚被我穿坏。」

李沧雨：「……」

肖寒笑着给凌神跟师父倒茶：「自家人没必要见外，小陌每次出门都要穿得这么严谨，我正好穿休闲风中和一下，不然我俩走在一起，别人还以为我们要去开会呢。」他很机智地先把茶端给凌雪枫，再端给自己师父，凌雪枫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很快服务生就把菜端了上来，第一道是清蒸鲈鱼，自然是喂猫神的。其他的菜看着也是清淡可口，显然为了照顾秦陌的口味。

肖寒心想，自己果然是充话费送的！

凌雪枫拿起筷子，道：「边吃边聊。」

四人随口聊了些日常话题，直到饭局过半，凌雪枫才突然道：「小陌，这次很多人挺你，是看在川神还有师父们的面子上，虽说你刷新了电竞圈的纪录，还创下三大联盟同时站队的奇蹟，但你也别太自我膨胀。」

李沧雨啧了一声，笑道：「你这当师父的，怎么老是打压徒弟？我要是小陌，我都想膨胀飞上天。多有面子啊？这么多已经退役的高手站出来力挺，都比得上当年我们拿下世界冠军的时候了。」

秦陌还没说话，两位师父先开始对掐，显然他俩没统一口径……

肖寒咳嗽一声，指着盘子里的半条鱼道：「师父，这鱼你还要吗？」

得赶紧打断，不然凌神和猫神真掐起来，这顿饭就不用吃了。

李沧雨立刻把盘子端过去。见他埋头吃鱼，凌雪枫轻轻一笑，目光中有些无奈，看向秦陌道：「猫神比我还像你的亲师父。」

秦陌也微笑起来，认真地道：「微博的事情，谢谢师父们。」

这是顺口把李沧雨也认成师父了，李沧雨笑眯眯地道：「小陌真懂事，奖你一块鱼吃。」他把盘子里的鱼分了一半给秦陌，秦陌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礼貌地谢了他一句。

凌雪枫转移话题道：「我听说，有人动手收拾了那群狗仔，这是好事。你的过去既然已经曝光，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明天发布会记者肯定会问起你当年受伤的事，不管别人是可怜你、同情你还是真的关心你，都平常心对待吧，我想，你也该走出来了。」

秦陌点头：「嗯，我知道。」

凌雪枫话锋一转：「季后赛准备得怎么样？」

秦陌说：「还好。这一周安排了几套阵容练习，大家配合得很默契，我挺有信心的。」

凌雪枫轻轻挑眉：「又是铁三角防守阵？」

秦陌的脸色有些尴尬：「这回不是。」

凌雪枫这才点了点头，说：「其实，网友们说你指挥水平成迷，倒也不算冤。你们前期势头太猛，连续拿了那么多小项目的冠军，团赛阶段却突然疲软，就跟坐过山车刚转了一个360度的大弯，情绪达到顶峰，还想继续尖叫呢，结果却是一路平坦到终点，没一点刺激，谁的心理都会有落差，更何况支持你们的粉丝。」

这形容也是绝了，确实让秦陌感同身受。

肖寒心疼小陌被师父训，急忙帮着说话：「也不能怪小陌一个人，他的压力一直是最大的，思路遇到瓶颈也情有可原……」

凌雪枫冷冷地瞄了他一眼，肖寒立刻闭嘴。

秦陌则虚心接受批评：「师父说的是，我的战术太过模式化，其他指挥最开始确实怕我，但摸清我的套路之后，自然会想到针对的办法。常规赛后半段，我也冷静下来仔细想过，我该主动改变，不能坐以待毙。」

凌雪枫赞赏地点了点头，道：「没有一套阵容是无懈可击的。你那么聪明，多些技巧，比稳紮稳打更有效果。」

秦陌微笑起来：「嗯。」

不愧是师徒，还真想到一起去了。

他也是这么琢磨的，所以季后赛阶段，去他的稳紮稳打，别的指挥能玩儿出各种奇葩战术，当他真不会吗？

李沧雨终於吃完了剩下的半条鱼，这才抆抆嘴，加入话题讨论：「小陌，你这次的对手都不是弱者。桑俊属於天赋特别出色的选手，脑子灵，敢於创新，还沉得住气，加上皇朝战队底子强，你必须要小心应付。聂雨竹的套路非常鲜明，就是那种铁血硬汉风格，正面跟你刚，独步联盟正面刚的队伍比较少，离火整体实力又强，这才进了季后赛。对付他们，我想你应该有了思路吧？」

秦陌认真听着，听到这里不由点头：「嗯，我想到了一些方法。」

李沧雨紧跟着补了一句：「你还得对自己多一些信心。」

没想到猫神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穿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安。

李沧雨接着道：「你跟肖寒当年一起出道，一起成长，加上师父们的原因，网友也经常拿你俩一起做对比——双子星这个称呼，是对你们的肯定，但同样也是一种束缚。你懂我的意思吗？」

秦陌的眼眶猛然一酸，点点头道：「我明白。十几岁的时候整天跟肖寒一起训练，世界赛也是跟他一起组合，我总会不自觉地去跟肖寒比，但说句心里话，现在，我的个人实力根本比不上肖寒。我在个人赛拿亚军，是因为我适应能力强，最快摸清了这个游戏各大门派的打法。如果现在重新开始个人赛，我不一定能打得过桑俊、陈江、苏程这些悟性高又年轻的选手。」

这是秦陌第一次坦然在别人面前将自己内心的不安全部说出来，也是他第一次坦然承认自己目前的个人水平，比不上很多人。

手速，这是他的心结，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口。

曾经的他那么的光芒耀眼，敢在世界大赛正面怼外国选手，就是因为他有非常优秀的速度和爆发力。但现在，这些都不在了，尤其是跟曾经的小伙伴肖寒一比，差距更是鲜明。

所以他决定转型成为一个战术型选手，但他又被师父影响得太深，总想求稳、或者求爆。也尝试过复杂一些的战术，却因为不够成熟而落败。他茫然过，沮丧过，只是他的个性从来不愿意把自己的纠结表现出来，外人都以为他很平静，其实他的内心，早就暗潮汹涌。

肖寒看了出来，李沧雨和凌雪枫也看了出来……

这几人实在太了解他，即便他能瞒过所有人，也瞒不过这三人。

肖寒心疼地握住秦陌的手，低声道：「其实我也有问题，我一直想照顾你的感受，所以放慢了节奏，没有拿出过自己真正的速度。我这么做，反而会给你压力，是不是？」

秦陌没说话，只是轻轻回握住他，算是默认。

李沧雨轻叹口气，道：「小陌，我知道这么说你会不好受，但我还是要说，双子星这个称号已经成了你们的束缚和累赘。在外人眼里，你们是一对配合默契的好搭档，但你扪心自问，双人赛你俩搭档确实厉害，但在多人团战当中，真的非要你们两个去配合不可吗？」

秦陌和肖寒对视了一眼。

凌雪枫低声道：「秦陌你是指挥，肖寒是你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你只需要让他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幕后军师，不一定要配合前线去冲锋杀敌。不要再理什么双子星、最佳搭档，找好自己的定位。你如果要走指挥型路线，就别拖泥带水还想着怎么配合肖寒，你就坚决一点，让肖寒配合你的战术就够了。」

秦陌认真地点头：「我明白。」

其实他已经想明白了，但师父同样的观点，给了他更多的信念。

他早就跟不上肖寒的速度，肖寒为了照顾他的节奏也一直在压制自己的手速——如师父所说，墨决那么多人，并不是说一定要肖寒和秦陌去配合。秦陌完全可以站在后方，放手让肖寒去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肖寒这把锋利的刀，为了照顾他而收敛了锋芒。

他为了跟上肖寒的节奏，也让自己分了心，没法做到绝对的专注。

他们太了解彼此，也太在意对方的感受了……这反倒成了一种束缚。

曾经的他们共同进退，但现在不一样。

他们已经不像凌猫、川文、邵鹿……不像联盟任何一对同步调的王牌搭档。

凌雪枫和李沧雨同时出手爆发碾压，刘川和吴泽文同时出手全面控场，邵泽航和鹿翔同时出手近战冲刺……

而他跟肖寒，根本就不应该同时出手。

虽然心里很难过自己再也跟不上肖寒的速度，却又觉得庆幸——能以另一种方式组合，也是别样的风采。

我指哪，你打哪。

我让你杀谁，你就秒谁。

不也是一种默契？

秦陌前几天一直在尝试着改变，打离火的那场也跟肖寒彻底分开。但来自师父的相似观点，还是让他觉得眼前的路变得无比清晰，心里的想法也更加的坚定。

这顿饭局真是获益良多，所以结束时，秦陌很自觉地买了单，跟两位师父道谢。

李沧雨微笑着抱了抱秦陌，说：「加油，你的路还长，现在才是开始。」

***

回到房间后，秦陌心绪澎湃，久久都无法平静下来。

倒是肖寒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师父那么直接，你会不会难过？」

秦陌抬起头来，对上他关怀的眼神，心头一暖，温言说道：「我要是这么脆弱，就不会去跟他们吃饭。我早就料到师父会直白地说出来，也想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他顿了顿，目光突然变得格外认真：「肖寒，你能做到毫不犹豫地听我指挥吗？」

肖寒微微一笑：「能。」

简单干脆，只用一个字来回答，剩下的则用坚定的目光来传递。

秦陌的唇角终於扬起了一个笑意，伸出双手，主动拥抱住自己的好搭档。

肖寒也立刻抱紧了他。

不必再多言。

从今往后，以我千灯鬼步，随你剑指苍穹。

作者有话要说：　　秦陌不像前两部主角刘川、李沧雨那样大杀四方、霸气外露，他手伤复原+换职业，如果能秒天秒地秒空气，一路虐全场，我觉得不科学。

他是踩着献血走过来的。

他放下心结，找到了自己的路，也只有这样的他，才会变得坚不可摧。

这篇文开始的时候，他不是最强的神。但结束的时候，他会变成真正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