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阳的惨叫声不绝於耳,惊恐至极,宁随远从工具箱里抽出工钳,夹住鳞片用力抽出,一瞬间细而薄的铁扇叶降下来,险些把他的手削断,宁随远扔下工钳猛地蹬地后划,眼看着工钳被搅进去,他从工具箱里掏出一块绑绳的磁铁,这是他来之前预计到最差的情形而特意为之准备的,此时水位已经没到了胸口,他举起手臂将磁铁狠狠地抛出去,吸附在钢铁的管壁上。
涡轮越转越快,风声呼啸,水流开始急速的往后方的地下河输送,绳子瞬息绷直,宁随远被水浪冲的漂浮,他一手死死的攀着绳索,一手捞向黑水中打着旋儿的一团光斑。
“呼啦”一声,他将路阳从水里拔,出来。
巨蟒庞大的身躯在疾冲的水流中变得笨拙,他被推向了已然是绞肉机一般的钢铁涡轮,“哐啷”一声巨响,蟒蛇身上的鳞片被剐的四下飞溅,涡轮的扇叶也被迫旋停,宁随远心说不好,他将绳子塞进路阳手里,转而扑入水中。
他印象中涡轮是有发动机的,或许他应该在发动机上做文章,这时蟒蛇突然张大嘴屈首扎入水中,宁随远瞬间落入了一个腥臭难闻的口腔,他被卡在两排利齿的缝隙间,巨蟒的口腔黏膜上长着密密麻麻的韧性凸起,随着闭合的力量扎入宁随远的手掌,宁随远强忍着疼痛,用尽全身的力量死死的撑开蛇的上下颚。
“远哥!”路阳嘶吼。
“砰!”
涡轮外的水道中忽而响起了一道枪声,随之墙壁上的某处破开,暴露出的机器四分五裂,瞬间涡轮开始顺向转动,越转越快!被巨蟒撞坏的扇叶根本无法负荷超过上限的转速,扭曲的扇叶铮然断裂,分崩离析,“哗啦”一声,一整个涡轮拔地而起,被急促的水流冲入地下河。
巨蟒的尾部被骤然加速的扇叶搅的稀烂,宁随远趁其嚎叫时挣脱跃入水中,他没有丝毫着力点,只能随波逐流的冲入地下河,中途浮浮沉沉几乎窒息。一个人影矫健的朝他游过来,用力环过他的腰,带着他往河道的一侧靠拢,那人的手臂有力的攀住了地下河凹凸不平的石壁,两人紧紧相贴,勉强在湍急的水流中停泊住。
巨蟒打着旋儿的被冲往地下河的深处,杳无踪影。
宁随远咳嗽了几声剧烈的喘,他抬起头,看到一个男人。
那男人下半张脸上蓄了足以模糊年龄的深棕色短须,此刻湿漉漉的滴着水,狼狈中依稀可见眉眼之间的丰神俊朗。
宁随远愣了愣,一缕淡淡的不甚明显的酒气钻入他的鼻子。
“我们见过吗?”他茫然的低声问。
防水灯在石壁上忽闪忽闪,将怀里的青年的脸庞照的清晰无恙,湛蓝色的眼眸好似藏了无垠星河,阴影在眼尾收束变成狭长的一线。
在季珩看来,湿漉漉的宁随远就像是一朵被雨打风吹的花儿,安静之余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季珩回想了一下前几次谈不上愉快的经历,决定暂不相认。
“这种时候搭讪不太好吧?”男人散漫的左顾而言他:“Sweet heart?”
宁随远倏地红了耳根,适时一波洪流冲刷而过,季珩手臂用力,在他腰际收紧了几分,低声道:“别怕。”
怕?
宁随远愣住。
怕是自然不会怕的,只是窘迫,耳根麻的厉害。
这种被保护的姿态让他本就跌宕起伏的心跳愈发的乱无章法。
“是你打坏了发动机。”他咬了咬嘴唇,努力找回自己的逻辑思维。
“不是发动机,是制动机。”季珩道:“这是节能型涡轮,如果没有制动装置会随着水流惯性越转越快,我是故意打坏它的。”
或许是因为刚刚剧烈的动作过,男人的呼吸也不甚平稳,嗓音略喑哑,磁性十足,每个字都像是火烧云一样热烈的喷在宁随远的耳畔,青年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说话的尾音都多了些虚浮。
“放手。”
“嗯?”
“水位下去了,你放手。”宁随远语速飞快的说:“我可以自己游回去。”
“真的?”季珩轻声问:“不要逞强。”
黑暗中宁随远低着头飞快的点了一下,季珩挑了挑眉,没有挽留,“行吧。”他松开臂弯。
宁随远几乎是逃也似的扎入水中,奋力逆流而上,他瘦削的身体里蕴藏着强大的力量,他也总是很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其实不需要依赖谁。
季珩微笑着舒展了一下五指,宛如在回味刚才臂弯和掌心里柔韧的质感。
“宁随远。”他重复着这个名字,卸下石壁上的防水灯装进包里,也跟着跳进水里。
管道里的水经由疏通后所剩无几,路阳狼狈不堪的瘫坐在浅水坑里发愣,待到宁随远深一脚浅一脚的爬上来,他眼中才渐渐浮现出光彩。
“远哥!”他大呼小叫着朝宁随远扑过去,展臂就是一个熊抱:“你又救了我呜呜呜!”
“这回不是我。”宁随远无奈的往后看了眼:“你谢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