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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黎奕杰的语气实在挑衅, 屋外渐渐安静,几个副导演脸色都已经沉了下来。

给林竹说戏的副导演压着火气上前,好声好气给他解释:「明天的戏份很危险,需要专业人员在防护条件下进行,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唬弄谁——要真是有危险,锺杳就真敢让他那个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经纪人上?」

黎奕杰显然是听人说了什么话, 根本不把剧组的解释放在眼里,随手戴上墨镜,嗤笑一声:「我明天准时来报导,你们有本事就让他上, 第二天全网就能知道《奉君》剧组捧一踩一的事!」

他这些天已经跳了好几次,导演去开会剧组里没人镇着,更嚣张得要命:「靳振波不是不在吗?闹出这么大的事, 也够你们喝一壶的吧?」

「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经纪人眉峰挑了挑,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

锺杳当初积威太深,黎奕杰哪怕这么窜,也还没胆量直接讥讽针对锺杳。

林竹向来不碍着锺杳就懒得多管, 倒也并不在意他挤兑自己。

偏偏刚才因为那句「锺老师家小孩儿」放的烟花爆竹还没炸完,正好黎奕杰一头撞上来……

林竹眯了眯眼睛, 眸子里禁不住跟着亮起了兴致勃勃的璨芒。

锺杳向来喜欢看自家经纪人小土匪似的架势,含笑往后退了一步, 摆明了不做约束。

林竹目光愈亮, 兴冲冲准备上去, 刚迈出一步, 被副导演匆匆迎面挡了下来。

「林——林老师。」

副导演面上同样带了愠色,却还不得不咬牙忍着,低声劝他:「不能跟他对着干——《奉君》不能点炮……」

《奉君》是宣教向的正剧,上面点名要做历史教育片用的,只要沾了不清不白的骂战,无论是哪一方的错,对制作方都算是重大错误。

文艺工作座谈会上,这种错误是要是要靳振波亲自去汇报反思的。

黎奕杰的粉丝向来能跳,加上华英官方的一贯引导,就是颗一点就炸的不定时炸弹。整个剧组之所以这么容忍黎奕杰,不光因为他背后有制作人撑腰,也更因为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不敢让他的粉丝再暴起闹一回事。

林竹对这件事早有数,眼睛弯了弯,信心满满:「放心,我知道。」

副导演一怔,林竹已经绕过他,站在了黎奕杰的面前。

「没完没了,听不懂话是不是?」

黎奕杰嗤了一声:「锺杳的经纪人穷到这个地步,都得出来当替身养家了?不如过来给我打杂跑腿,总比你当替身的钱多……」

林竹微讶,半晌一笑:「是挺穷的,预算有个小缺口,得出来跑场子挣点儿钱。」

林竹客客气气:「黎先生手里有闲钱?」

黎奕杰听称呼就已经有些不悦,见林竹语气还算不错,瞥他一眼,语义讥讽:「总比你们锺老师手头宽绰点儿,用不着经纪人出来给人卖身打工,你——」

他原本还想借势多暗踩锺杳几下,林竹却先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竹笑笑:「有钱就好,回去找个好点的心理医生,最好是专攻疏导排解心理阴影的……」

林竹好心好意:「早晚需要的。」

黎奕杰愕在当场,半晌回过神勃然大怒,正要发作,锺杳已经过来,往林竹额头轻敲一把,拢着后颈把胆大包天的经纪人带走了。

趁着林竹吸引火力,剧组的工作人员飞快撤走。留下黎奕杰带着几个经纪人助理站在空荡荡的走廊,气急败坏地狠狠踹了一脚虚掩的门。

……

林竹没急着回酒店,先去了趟剧组的马棚。

十来匹高头大马都还没睡,正护着草料对着林竹甩尾巴喷气。林竹摸了把玉米粒,找准明天拍摄用的那匹白马,凑过去一把搂住了脖颈。

靳振波不在,锺杳以一己之力拦了战战兢兢想来劝人的剧组工作人员,给经纪人留下了充足的发挥空间。

林竹蹲在草料边上,陪马谈了十来分钟的心。

辛辛苦苦协议达成,林竹心满意足,把最后一小把玉米喂进马嘴里,拍拍手快步钻了出来。

锺杳正整理着偷拍经纪人的照片,手一转收起手机,把小跑过来的经纪人圈进怀里,裹好围巾:「聊完了?」

林竹信心满满点头:「完了,能回家了!」

在外面蹲了这么久,林竹身上已经凉得冰手。锺杳怕他着凉,利落把人塞上车,抬手开了暖风。

没让助理跟着,锺杳自己上了驾驶位,替林竹扣好安全带,好奇:「马能听得懂吗?」

「听不懂。」林竹摇头摇得异常痛快,「我只能知道它们在想什么,反过来就要费点力气……不过这次还不难。」

「我起初也没多留意……还是后来跑剧组的时候,忽然想到,既然我能知道它们是怎么想的,只要想对了及时给奖励,简单的意思总还是能传递清楚的。」

林竹手指冻得发白,在暖风口烘了烘,神色认真:「也不用它懂太多,只要知道你是我的人,不能伤害你就行了。」

黎奕杰平时出个场都要七请八请,恨不得放上一排文替武替负责对戏。今天这么反常起跳,不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就是准备专门针对锺杳了。

明天那场戏原本就不好拍,黎奕杰出身不错,也学过不短时间的马术,虽说於拍戏干系不大,可要趁机让惊马伤了锺杳,也不算多困难的事。

林竹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刚刚和那匹马谈了半天心,才终於稍有了些把握。

锺杳看着林竹,心头发软,在他吹乱的短发上揉了一把:「别担心,我会多注意的。」

暖风吹得很舒服,林竹眯起眼睛,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不担心不行,我还没弄清黎奕杰到底想干什么,万一他真是冲着你来的呢?也不知道好好的非得在屋里戴墨镜干什么,耽误事……」

锺杳心头微动,看着认认真真吐槽的经纪人,剥了块糖喂进林竹嘴里。

锺杳发动车子,启动上路:「戴了墨镜就不能读心了吗?」

林竹点点头,坦白:「我戴着没影响,只要我还能看得见眼睛就能读……别人戴着就不能了。」

他像是猜到了锺杳欲言又止的话,眼睛弯了弯,含着糖靠进座椅里:「我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没告诉爸妈。」

锺杳轻轻颔首,没再多问,随手放了首节奏缓慢的老歌。

静默一阵,林竹转头望向窗外,声音稍轻:「我也想过说不说,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林竹:「像现在这样,爸妈出国了我能告诉自己他们是为了家里的生意,拿视频跟我说话,我就当他们是太忙了,没时间回来。」

林竹低头,笑了笑:「可要是有一天,我爸妈真戴着墨镜跟我说话,我会受不了的……」

话音未落,锺杳的掌心已经覆落在头顶,轻缓地揉了揉。

锺杳:「……不是的。」

林竹微怔。

红灯结束,锺杳重新启动,专心开车:「你要是真说出来,要来回纠结受折磨的就变成你的父母了。」

锺杳声音温缓:「告诉他们,问题抉择都交给他们,你就不用再多想了。可他们就要纠结犹豫,戴墨镜是不是会让你难受,不戴是不是会被你看出心里的想法,怎么对你才合适,怎么做才是对的……」

锺杳:「你不说,这些压力就都是你自己的。」

「就像你不把这些事告诉我,这样我就不用因为你的事难受纠结,就能心安理得地觉得我对你很好……」

锺杳转过一道路口:「什么结果你都早准备好了……你想让你身边的人都活得轻松些,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林竹习惯了读心,罕少试过自己的念头被人这样精准地剖白,张了张嘴声音发涩:「哥,都过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