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2)

直播效果太好,趁着今天饭后人齐,还有个小型的采访要补。台长实在不想再被两人塞狗粮,越发语重心长:「他的合同毕竟还归在灿星,未必就能一直只带着你一个。万一你们公司有人眼红,真跟你抢他,你给不给?硬要他多带几个人,你让不让?」

锺杳没说话,视线落在林竹身上。

衡量着火候已经差不多,台长满意点头:「行了,今天下午来台里录个采访,找你们家经纪人去吧。」

锺杳皱皱眉:「今天下午?」

「有行程吗?」台长摸了个螃蟹过来,「有行程也得推了。这次不光是台内的,影视频道派人过来,根正苗红的中央台下属频道,耍大牌要被点名批评的……」

说好了林竹今天下午要去公司,锺杳确实有点儿不想去,又不欲让林竹为难:「多长时间?」

台长不管这个,闻言一怔,凭经验推测:「又不是专访,影视快讯,一个小时足够了。」

一个小时不算长,大概还赶得上接林竹回家。

锺杳点点头,把经纪人牢牢圈回身边,一顿饭都没再放出去和台里台外的任何人联络感情。

下午,锺杳去天星准备采访。林竹陪他到了门口,约好晚上一块儿回家吃饭,带人去了灿星。

台长的老一套经验没管用,这次总局打定了注意要立起演员和影视剧的典型来,采访做得深度十足,一同接受采访的几个演员都心有所感,说起过往经历感慨颇多,一不留神就拖长了时间。

四个嘉宾加上群访,等到全部采访结束,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锺杳出道起就跟着上中央台各个频道的节目,来采访的记者主持里好几个都是熟面孔,随行导演也早熟识,用不着再额外客套热络。让主持和其余几人聊天拉家常,自己拿了瓶没开封的水走到边上,掏出手机。

林竹说了要去公司看看有什么猫腻,说明事情总归未必善了,不知是不好解决还是怕打扰他,到现在也没给他发消息。

锺杳想了想,低头打字:采访结束了,顺利吗?

消息发过去,另一头依然没有回应,锺杳摆弄一会儿手机,又站起身。

台长说得没错,林竹的合同是在灿星的。

他们两个自然都不必担心,可合同存在法律效力,终归不能强行违约。

在公众面前,灿星依然是当初那个厚待艺人的忠厚东家,双方交恶难免会对他有所冲击,尤其眼下这个时候,更容易落下「耍大牌」、「忘恩负义」的名声。

林竹要维护他,说不定就要受灿星开的条件胁迫制约。

林竹罕少会让他跟着一块儿操心公司的事,锺杳拿不准灿星究竟能无耻到什么地步,又没收到林竹的回覆,心中始终难以安稳下来。

采访的地点就在灿星的老演播厅,锺杳并不陌生,在原处坐不住,索性起身看了看。

「锺老师,您有什么需要的吗?」天星抽派的调度就守在场边,见他走过来,快步迎上:「您说,我们去弄就行——」

锺杳摇头笑笑:「以前来过,忍不住看看——这个演播厅一直没再装修过吗?」

他态度温和,调度也放下紧张,笑着摆手:「才三年,哪儿都还好好的,现在修太败家了……」

锺杳微怔。

他和老台长问过两次主办方的事,却都被含糊过去了,只说主办方就合作过那么一次,不太容易再找的到。试着问过台里其他人,也没得到明确的答案。

锺杳脚步顿了顿,心头再度冒出了个有些离谱的猜想。

「不怕您笑话,其实就这么个演播厅,当初也不是我们自己买的。」

调度年轻,胆子也大,笑着给他讲听来的闲话:「听说是哪个富二代为博红颜一笑,应该是--应该是举办个什么发布会?嫌我们的老演播厅太破,一挥手就买了个新的。连记者都不让随便进,审核那个严格,工作人员长得不好看的都被轰出去了……」

锺杳心口忽然缩紧,心跳止不住地快起来。

台长和林竹谈过一次往事,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帮着他封了口,凡是知情人都知道不能把当初的事传出去。偏偏调度一知半解,听来的也都是些两成真八成假的小道消息,连封口的级别都没到。

发觉锺杳有兴趣,调度胆子也越发大起来,兴致勃勃给锺杳八卦:「听说那个富二代可怂了!守着门口看了人家一个发布会,然后就走了,上去说句话都没敢,带来的玫瑰花都给扔了……」

他的话头一顿,看着锺杳脸色,有点儿犹疑:「您怎么了?不……不好笑吗?」

锺杳闭了闭眼睛:「不好笑。」

锺杳忍了忍,还是轻声道:「他送的不是玫瑰花,是野金钱花……」

「野金钱花?」调度茫然眨了眨眼睛,「就那种……小野菊花,路边一采一把那种?那谁会喜欢他啊,有钱送演播厅都没钱买束好看的花——」

锺杳听不下去,和主持说了声家里有急事,匆匆往外走。

众人早都熟识,看他确实神色有异,也没有多问,简单招呼过就把人送到演播厅门口。

锺杳上了车,报出公司的位置,靠在后座上,手背用力按上阖着的眼睛。

调度来得晚,只知道现在天星热度正盛,不知道三年前这个小卫视还穷酸冷清,根本没有发布会会找上门来。

那一整年,就只有锺杳那一场发布会开在了天星。

锺杳阖紧双眼。

他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二十岁的林竹,一个人去闯电视台大楼,斥巨资买下演播厅,一个人守在门口替他筛查记者,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看完整场发布会,把花设法悄悄送到他的车上,然后亲眼看着他离开,飞往一个远隔重洋的国度。

见到他会脸红的说不出话的,得了一个签名都要高兴半天的,坐在地毯上爱不释手摆弄那些藏品的,他的经纪人。

二十岁的林竹看着他一路离开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

锺杳想不下去,用力揉了揉眉心。

他想不起那时候自己究竟有没有回头致意,有没有和粉丝握手告别了——离开的决定其实做得很仓促。他到了海外之后生活很充实,每天都在学习新的东西,填充新的收获,每天都在把自己从当初的阴影里拔除出来,甚至动过从此留下不再回国的念头。

他甚至都一点不知道,国内有个笑起来比谁都好看的年轻经纪人,一直在等着他回家。

锺杳摊开手掌,又想起那一天坐进车里时,猝不及防烫了满眼的一捧金灿灿的野金钱花。

这种一点儿钱都不值的野花,花店里是没人卖的,只能自己去想办法摘。秋天的野外确实有不少,可要一朵一朵摘下来,攒齐紮好,做成能送人的精致捧花,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

锺杳当时尚且不明白这一捧花的含义,却本能地不敢轻忽,不仅收下藏在了家里,还随身带了一朵夹在书里带出了国。

直到有一天,身边的导演朋友翻阅他的藏书,无意看到那朵干花的时候,他才终於知道了这一捧花究竟是什么意思。

野金钱花的花语,是"I'll think of it,I'll do my best."

我将想方设法,我将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