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挚带着他走过走廊,来到尽头,推开门。
里头是布置奢华的房间,除了没有窗户外,和酒店的总统套房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在这里休息。」秦挚温柔地说。
助手忍不住从旁提醒:「先生,这是您的住处。」
「没关系。」秦挚的口吻更温柔,「他值得。」
容枝慢吞吞地走了进去,然后关上了那扇门:「我要洗澡睡觉。」
秦挚在门外应声:「好的,我会让玛利亚给你准备好食物。」
秦挚转过头,看向库尔特。
「把他带去牢房。」秦挚看着他的目光,和看蚂蚁并没有什么区别。
库尔特反倒松了口气,他以为自己就要和那埃努曼,步上一样的路!
秦挚并没有分过多的心神给这个懦弱的美国男人,他盯着那扇门欣赏了一会儿,将今天容枝的反应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才心情舒畅地离开了。
库尔特被关进了黑漆漆的小屋子,屋子里有设施齐全,但唯独没有水和食物。
像是用来囚禁试验品的。
库尔特咽了咽口水,冷汗下滑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指头彷佛被电流窜过,传来一阵锐利的疼痛。
库尔特不惧反喜。
他蜷起那根手指头,拚命地压下了眼底的狂喜之色。
他知道……这代表着那个姓越的男人,获得他的位置了!
*****
「这里是西班牙,秦挚在这里的势力紮根,比我们都要深。」越铮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脸上却没有一点的苦恼之色,他冷冷地道:「赫罗纳盘踞黑帮势力多年,其军火配置可与军队媲美,完全可以和正规军打上几场仗了。赫罗纳黑帮大都凶猛嗜血,不畏疼痛。如果他们能赶到基地附近,秦挚乃至整个秦家都可以被轻松按死在欧洲。」
斩草要除根。
他们早就打算好了,等到容枝戏拍完,就会动手将整个秦家都铲掉。
与其纵容这样不安分的因素埋藏在周围,不如干脆削个干净。
这里没有一个男人的本性是温柔和善的。
他们只是会在孩子面前,本能遮掩起自己身上的凶煞气,笨拙地学着做一个爸爸。
而当孩子被人掳走的时候,他们就会立刻变回过去的模样。
「这些人会帮忙?一群冷血分子。」严世翰挑眉。
「当然。」越铮的口吻笃定,「毕竟他们会很乐於见到,我欠了他们一个人情。」
男人们对视一眼,点了头。
越铮所在的家族,在欧洲的势力紮根之深,是他们都比不上的。
这人讨厌归讨厌,但话还是可信的。
「准备出发吧。」容君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们负责完好无损地接出容枝。我来善后。」
「你来?」习淮转头看着她,面上明显写着不信任。
毕竟容君莹的打扮看上去,的确很符合天才博士的形象,但却实在不像是拥有善后实力的人。
容君莹淡淡道:「你们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来做善后的事,不太合适。」
周经突然出声:「容女士这些年是在哪里居住?」
容君莹:「格鲁吉亚。」
简峻一也插声了:「你为马耳他武装组织服务?」
「纠正,是他们想要获得我手里的药剂,从而免费担任了我的保镖。」
越铮在旁边点了下头:「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容君莹完全可以借武装组织的手,彻底清除那个实验基地,传出去也不过是武装组织侵入当地势力的一场混战,从而引起人员伤亡的事故罢了。
这样不会令任何人联想到当年的基因实验上去。
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一出伤亡,是因为这些人掳走了容枝。
很完美。
男人们难得放下了对彼此的排斥,挤上了一辆私人飞机,往赫罗纳飞去了。
……
*****
「海鲜饭,血鸭,法式鹅肝,帕拉莫虾,奶油鲑鱼汤,熊板烧……」穿着白大褂的英国女性,一板一眼地报着菜名,而他的身后,排成一列的研究人员,目光热切地端着餐盘,恨不得赶紧轮到自己,来到容枝的面前,再轻轻将食物放在他的面前。
喔,这样,他们就可以更近距离地观察他了……
容枝吸了吸鼻子。
也许是猛地换了一个环境,也许是因为这里处在底下,所以难免有着挥之不去的阴冷。
他好像感冒了。
连带的,那些端上来的食物,也很难激起他的味蕾反应。
但容枝并不打算饿着自己。
没有充足的体力,怎么行?
等那些菜在他面前摆好,容枝便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秦挚就站在餐厅的玻璃窗外,他凝视着里面进食的容枝,眼底闪过了更浓郁的兴味。
「他如果养在秦家,会得到更好的养育。他的举手投足会更加的优雅迷人。他大概会成为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光靠一举一动,就能无形中说服对方的人。」秦挚感叹。
这头容枝吃了多久,秦挚就在外头看了多久。
等吃完饭,容枝走出来。
还不等秦挚开口,容枝就先拧了拧眉:「我不太舒服。」
「水土不服吗?」秦挚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这具身体毕竟还是人类的躯体,光靠着那些优秀的基因,也并不会一夜变成超人,倒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你先去休息吧,不急,将来还有很多日子,我们要一起共同度过。」秦挚微笑,大方地让保镖送了容枝回屋。
容枝踩在屋子里铺着的厚厚地毯上,脑袋里渐渐涌上了浓重的困意。
他倒头就睡下了。
……
这一觉似乎格外的绵长。
容枝也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他是被热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腿儿。
滚烫。
但上头也没有火苗在烤呀。
容枝扶着床沿坐起来,盯着地毯发了会儿,然后才冲钝地反应过来。
哦,到时间了。
今年份儿的发烧,来了。
这里没有医生,也没有爸爸们。
容枝伸出手指按了按额角,那种昏沉的感觉才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这里是在敌方的营地,他不能这样昏睡下去。容枝咬了咬舌尖,起身往门的方向走去。
他慢吞吞地打开了门。
等门应声而开的时候,他的额角已经挂满了汗珠。
奇怪的是,外头没有一个人,那些应该守在外头的保镖不见了……
容枝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然后根据记忆,先走到了实验室的一号操作台。
实验室一共有五个操作台,它们分别控制了整个基地的电、水、网络、每道门的电子锁。
操作台上没有一个符号,只有那些奇怪的按钮和操作杆,容枝靠着操作台坐下来,脑子里一边回溯记忆,一边将那些记忆和科研人员的操作对应起来。
很简单呀。
操作台在容枝的眼里很快化作了,彷佛小学数学题一样的玩意儿。
关掉网络。
再挨个打开电子锁。
容枝走到了最后一个控制台的旁边。
一阵脚步声突然近了。
那是作战靴敲击地面才能发出的声音。
容枝缩了缩手指头,正想着要不要蹲下去藏起来的时候,电子门外大步拐进了一道颀长的身影,那道身影快步走到了他的跟前,因为太快,也因为他太晕了,所以眼前几乎成了重影。
对方一把攥住他的手指头,再顺势将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吱吱。」
「咦?」容枝眨了下眼,「越……铮?」
越铮很快发觉到了容枝的不对劲,容枝一年里很难有这样的状态出现,除非是喝醉,又或者是……像那次那样,高烧不退。
越铮抬手摸了摸他的脑瓜。
烫得可以煎鸡蛋了。
虽然已经知道,容枝每年都会大病一场,药物对此毫无作用,而每年容枝都成功熬了过来,但越铮还是感觉到了极度的焦躁。
那股焦躁纠结着怒火,噌地在他心头点燃了。
如果没有秦挚始终在暗中紧追不放,哪里会有这样一出事?
容枝却压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容枝觉得舒服极了。
对方带着些许寒意的手,和宽阔得足以完全纳下他的怀抱……都很舒服。
容枝蹭了两下,就这么完全地靠在了越铮的怀里。
这时候,又一阵脚步声近了。
容枝迷迷糊糊地撑起眼皮,看过去。
就见习淮用枪指着秦挚过来了。
秦挚身体紧绷,面上失去了一贯的笑容。而习淮的姿态相对来说就要懒散多了,他闲庭信步地走在后头,手里的枪松松地握着。
但就算是这样,秦挚也依旧紧绷到了极点。
秦挚额上缓缓流下了汗水:「……真舍得啊,为了算计我,连吱吱都舍得让我先带走。」
习淮没有说话,但秦挚在注意到他目光的那一刹,识趣地闭上了嘴。
哪怕这会儿习淮看上去再吊儿郎当,但他手里的枪却永远不会打偏。
对於这一点,秦挚深有体会。
看他现在血流不止的大腿就知道了。
秦挚将目光投向了容枝:「吱吱,我是你爸爸啊。」
「滚犊子吧你,你他妈哪根葱啊?老子都不敢说是他爸爸,你敢说?他基因里压根就没你的份儿!」习淮不耐地用枪托砸在了秦挚的脖颈上。
那一下看似随意得很,但秦挚却闷哼一声,脑袋都不自然地往旁边偏了偏。
他脸色阴沉:「你的意思是,阿尔瓦骗了我?」
「阿尔瓦都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女声响起,容君莹走了进来。
「他得到的信息,本来就只是我刻意透露给他的。从一开始,你所知道的东西,就是半真半假的。」
为了更安心地在格鲁吉亚,研究治疗吱吱基因缺陷的药。为了吱吱健康成长,没有旁人的侵扰。所以才有了顺利逃出去的阿尔瓦教授,才有了那些放出去的实验资料和遗漏的实验器材。
秦挚显然不相信,他眼神阴鸷地盯着容君莹:「就你?」
「永远不要小瞧女人。」容君莹在说完这句话后,猛地瞥见了靠在越铮怀里,彷佛无尾熊一样的容枝。容君莹这才收了声,快步走了上前。
她想伸手将容枝扶过来,但这会儿容枝已经烧迷糊了,他一手攥着背后的操作杆,一手攥着越铮的衣角,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倚靠着越铮。
容君莹皱了下眉,也只有收回了手。
她说:「马其他的人已经来了。」
习淮挑眉:「越铮,先走了。」
越铮应声,动手将容枝抱了起来。
秦挚哪里肯甘心。
这个项目,从他的祖父开始,就在谋划了!
好不容易看见了曙光,却就这么被毁了?
该死的……没有人告诉他,一个孩子拥有这么多爸爸,是会造成爸爸间自相残杀的啊!
一旦当这些男人纠结到一块儿,还有什么力量能阻挡他们?
「容枝!」秦挚不甘心地大喊,「容枝你看看我……容枝,只有我才可能是你的父亲!我们的基因是一样的!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但容枝始终埋首在越铮的怀里。
他的手指头微微动了动,意识依旧模糊,不过他听清了秦挚的话。
假的就是假的呀。
就好像……
就好像当初男人们不肯多看秦面一眼一样的。
所以他也不会心软,回头去看一眼那个秦姓男人。
容枝松开了攥住操作杆的手,改为两只手都抓住了越铮的衣角,喉咙里还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唔。」
越铮原本冷硬的面孔登时融化了。
他抬手护了护容枝的脑袋,以掩盖自己轻轻抚过容枝发丝的动作。
他们很快撤出了基地。
随着一声爆炸声响。
马其他武装正式攻入了这个地方。赫罗纳黑帮则守在了山脚,防止残余的反扑。
以后再也不会有实验相关的人员来侵扰吱吱的生活了。
越铮抱着容枝下了山。
哪怕山路崎岖,但越铮每一步都走得稳当极了。
容枝在他的怀里传递着炙热的温度,一下一下,彷佛要烙在他的心上。
越铮突然有些想要俯身去亲吻容枝。
可习淮还在后头。
越铮有些惆怅。
吱吱有这么多爸爸,有什么用呢?
净他妈添乱了。
越铮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
等到飞机上再说吧。
一行人很快下了山,私人飞机就停在山脚的位置。
越铮抱着容枝上了飞机,一抬头,却见严世翰、周经、简峻一、谭国凯、原重锦……连带他背后的习淮都用死亡凝视般的目光凝视着他。
「越铮……」
「甘霖娘!」
「放下我吱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