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落入荀玉卿的蛛网,已不必再让自己更凄惨一些。
刚刚挪动了位置,荀玉卿的动作有些大,叫岁栖白发现并不奇怪,可不知怎的,他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尴尬。
「关你什么事。」荀玉卿嘴硬道,他忍不住瞧了岁栖白一样,轻声道,「你不要我管你,却要来管我的闲事。」
岁栖白看了看他,忍不住道:「你不是说,不管我愿不愿意,都要管我么?」
「是又怎样?」荀玉卿道。
「我也是如此。」岁栖白答道。
荀玉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不是还怪我么?」他实在无意在这危险关头演什么苦情剧,也知道岁栖白要他离开定不会是因为什么故意赌气,但仍为岁栖白这句话感到些许欢欣喜悦。
「你不过是偷了一样东西。」岁栖白淡淡道,「总归罪不至死,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你去自寻死路吗?哪怕你另有目的,我也会与你提起此事。至於怪不怪你,早先也许有些,如今也全都没了,你不必在意。」
他果然心中还是记着的,自己当初在蛇窟说是为他而来这句话。
「你虽说不怪我,可你的语气听起来,却像是『我怪你怪的要死,恨你恨得要命』,我实在听不出哪怕一点儿不必在意的意思。」荀玉卿苦笑道,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瞧见岁栖白瞪大了眼睛看他,好似是在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
想来他这一辈子,都没有遇上敢这么与他胡搅蛮缠的人。
「你是正人君子,我是卑鄙小人。」荀玉卿淡淡的,极快说道:「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我活也好,死也罢,都不关你的事情。反正我救你,只不过是心血来潮,我来此的目的,跟你没有分毫关系。」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岁栖白,嘴唇微微动了动,苦涩道:「岁栖白,我们二人若是从来没有见过面,那可该有多好,我何以为你牵肠挂肚至今。好端端的,还要委屈自己来看你的脸色。若非我知道自己只是犯了一件小事,偷了样东西,还当是我杀了人家满门的大罪孽。
这话说得满腹怨气,倒好似是岁栖白小气的不是,说是抱怨也可,说是委屈也成,只是听着味道不对,岁栖白听得神情古怪,只觉得荀玉卿此话说来,好似饱含着他自己也全然不知道感情。
为你牵肠挂肚,为你委屈自己……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等久了约会的女郎与情郎撒娇的话语,总之无论如何,不适合出现在两个男人身上,尤其是不适合出现在荀玉卿对岁栖白说话的情况下。荀玉卿显然也觉察到了自己话语之中的不对味,但此时此刻,骑虎难下,也只好假装不知了。
「你且在这儿逍遥快活吧。」荀玉卿故意岔开话题道,「反正被柳剑秋捆在这里,日日听他说些你侬我侬的情话,倒还不如落在我手里,你的价值还要更高一些,我拿你去岁寒山庄换银子,你也早有自由,不必与你的青梅竹马天天柔肠百转。」
荀玉卿发誓自己真的只是想调侃两句,可是话是一出口就打了转,反倒变得自己好似拈酸吃醋了起来,话更不对味了。
岁栖白的神情看起来更加古怪了,就好像是看着荀玉卿活吞了一只青蛙那样的古怪跟微妙。荀玉卿反应极快,当即对他怒目而视,冷冷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与你说话你拿耳朵听就是了!」
这已是强词夺理了。
今日也不知道是犯了哪家的太岁,说出来的话好似无论如何都不大对劲的很,荀玉卿说完这句话,干脆就把嘴巴紧紧的闭上了,一句话也不说。他打梁上落了下来,解下塞在腰间的白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过身瞧了瞧岁栖白的伤势。
看了半晌,也只知他胸口受了重伤,眉宇之间仍是困兽般的狠厉与警惕,眼下微微有些泛青,可见他这几日精神紧绷的很,并未休息好。
「你好好休息。」荀玉卿缓缓道,「瘦了就不值钱了。」
荀玉卿的手轻轻落在了被缛上,扶着岁栖白的脖子,一手压着他的肩膀,叫他安然的躺了下去。岁栖白并没有反抗,他看着荀玉卿为他掖了掖被子,就好像是个刚过门的新媳妇,手脚勤快,温柔体贴的很。
「你……」
岁栖白的声音微微一顿,他看见荀玉卿的表情,对方看起来依旧温顺恭谦,但眸中闪着冷光,好似下意识掖着被子的手就要掐到自己的喉咙上来。
那两个字打舌尖一挑,吞了下去,岁栖白叹气道:「你小心些,我等你。」
荀玉卿这才微微笑了起来。